悲劇兒童節
六月一日,國際兒童節。在這天,全世界大多數的小朋友都過的十分快活。他們不用再念無趣的書,寫狗爬一般的字,唱自己不喜歡的歌,彈自己也許根本無法理解的琴。他們只需早早的起床,洗漱一番後穿上最漂亮最貼心的衣褲,吃一頓美味的早飯,然後邁步出門,無論是遊樂場,少年宮,還是動物園什麼的,只要是自己喜歡的地方,那就行拉。痛痛快快的玩上一整天后,在心滿意足,或是意猶未盡,戀戀不捨等等的美妙滋味中進入夢鄉。
這一天也是許多**們的節日,這些人童心未泯,幻想著自己還是一個孩童,他們混跡在孩子們的中間,與他們一起玩樂。鞦韆上,木馬上,滑梯上,小船上……在孩童們的歡聲笑語中,在他們自己的歡聲笑語中,他們真的年輕了。
笑一笑,十年少。這是柳笑笑最喜歡的一句話。六一兒童節,也是她最喜歡的一個節日。雖然她今年已經二十五歲了。但按照她自己的說法,女人都是百變的,她每年的這一天,都只有三歲而已。
幼兒園的時候,她與爸媽一起過兒童節。小學三年級以後,她與同學們一起過兒童節。初中三年,她自己一個人過兒童節。高中,大學,研究生期間,她與謝斌一起過兒童節。
謝斌是她的初戀,是她的最愛,是她的結婚對象,一直都是,除了每年的六月一日。在這一天,他是她的小爸爸,她是他的小女兒。
柳笑笑已經做了謝斌九天的小女兒,也滿心歡喜的準備做他第十天的小女兒。
她如願以償了!
這一天她過的很快樂,不僅如此,謝斌甚至向她求婚了,就在遊樂場,就在那旋轉木馬的大轉盤旁邊,當著那麼多人的面,他半跪著向她送上了求婚的戒指。
這種橋段,連續劇里都早已演了爛了,可是當這一幕發生在自己身上時,還是那麼的浪漫,太出乎她的意料了!可是嫁給謝斌,不是她一直都在期待的麼,所以她只是稍微慌亂的尖叫了幾聲,便淚水婆娑的,羞答答的伸出了青蔥小手,接受了那枚漂亮的鉑金戒指。
六月二日凌晨兩點。
柳笑笑氣喘吁吁,兩眼充血的走在環城公路的汽車道上。她左手提熘著一個酒瓶子,右手提熘著一個酒瓶子,身後的背包里,還裝著更多的酒瓶子,瓶子裡盛滿了琥珀色的百威。
「今朝有酒今朝醉,人生得意需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戰死沙場划不來!」夜空中傳來柳笑笑的嘶聲高叫。
這是什麼狗屁歪詩,東拼西湊不說,還外帶篡改。可柳笑笑管不了那麼多了,她只想發泄,發泄,再發泄。她太爽了,她不想回家,她還想再痛快的回味一下白天那美妙的一幕呢。
她終於要嫁人拉,挖哈哈!
她揚起左手的酒瓶,狠灌了一口之後,似乎還不過癮,又揚起右手的酒瓶,再灌了更大的一口。
「哈哈哈,雙管齊下,痛快啊!」
手裡的酒瓶幾乎都空了,瀟洒的把它們遠遠一扔,柳笑笑背過手去,在背包里抓出兩瓶酒來,一邊晃蕩著走上了一個斜坡,一邊在牛仔褲的褲袋裡摸索開瓶器。
砰砰兩聲,酒瓶開了,撲鼻而來的是百威的清香,胸口中泛起的是幸福的熱血,腦子裡也有新一輪的靈光閃過,這種感覺太爽了,實在是叫人慾罷不能,不吐不快啊!
柳笑笑醉眼朦朧,再次高叫起來,「男人靠得住,母豬都上樹。母豬能上樹嗎?不能,除非樹倒了,豬死了。嗯嗯,這話是誰說的?我怎麼越琢磨越覺得有些吃不到葡萄葡萄酸的感覺呢,啊哈哈,樹呀,樹呀……」柳笑笑瞪大了雙眼,盯著路邊的一顆樺樹一陣猛看。
一陣微風吹過,涼涼的,滑滑的,樺樹枝葉輕顫,發出了嘩嘩的響聲,這是對清風溫柔撫摸的最好回應。
「呃……」柳笑笑打了一個酒嗝,再高高揚起她一直引以為傲的漂亮嘴角,她覺得那是樺樹怕她了,怕得抖了呢。她對樺樹的反應十分的滿意。
「樹沒倒也沒關係啊,抖了就成呢。老娘的男人,靠的住啊,哈哈。」
「我終於要嫁……」
她又想向全世界宣布她要嫁人的消息了,可來不及再多說什麼,兩道刺眼的白光直入瞳孔。她什麼也看不見了。緊接著,響亮而尖銳的金屬摩擦聲從耳朵里瘋狂的灌了進來。
下一秒,柳笑笑的酒醒了。啊,不對,好像醉的更厲害了呢。她覺得自己飛了起來,輕輕的,柔柔的,就那麼飄了起來,那滋味美妙的,就好像修真小說里靈魂出竅的感覺,天地山川,盡在眼底,四方靈氣,滾滾而來。
她真的靈魂出竅了,只是這一切來的太快,她來不及反應。只是這一切太匪夷所思,她沒有想到。
腳下停了一輛時尚的紅色跑車。蘭博基寧,她是認識的,在雜誌上,在極品飛車的電腦遊戲里,她見過許多次。她也幻想過擁有一輛蘭博基寧,只是這車的價錢,只怕她不吃不喝打一百年的工都買不起。
哇!這車真是好酷啊!比遊戲里雜誌上看到的還要帥呢!昆明城裡什麼時候有了這麼好的車?
好奇戰勝了一切,柳笑笑絲毫沒有留意到,自己是在七米多高的半空上走下來的,她禮貌的站在離車三米遠的馬路上,這樣便不會打擾到車主了。只留下一對貪婪的眼珠,肆無忌憚的**著眼前的金屬尤物。
兩扇漂亮的剪刀型車門無聲的開了,兩個奇怪的老頭從車裡竄了出來。在耀眼的車燈光芒里,柳笑笑饒有趣味的打量著這一對活寶。
左邊那個老頭皮膚極黑,比之那非洲的原住民都不逞多讓,偏偏卻穿了一身純白色的西裝。右邊那個老頭與他相反,一張老臉白的嚇人,只怕是那生了白化病的病人,臉色都要比他紅潤些,他穿了一身純黑色的西裝。黑與白的強烈對比是他們的不同之處。這其餘的地方,卻叫柳笑笑駭了一跳。
齊肩的雪白長發,及胸的雪白長髯,清瘦的瓜子臉,高高的鼻樑,幽黑的,根本就看不見瞳仁的雙眼,完全就是一摸一樣的容貌。
「黑無常,你這個老混蛋,說什麼半夜沒人可以隨意飆車。現在撞死人了,我看你怎麼辦?」白臉老頭隨意瞅了一眼遠方的馬路,忽然轉身沖黑臉老頭狂罵起來,順便還抬手給了黑臉老頭一記響亮的耳光。」
「白無常,你這個老畜生,到人間來飆車是你的主意吧,嗯?是哪個王八蛋說人間的馬路比較寬敞的?打我?你活膩味了吧?」黑臉老頭不甘示弱,不僅反唇相譏,更是狠狠一拳搗在白臉老頭的胸口。
「你個黑廝鳥,我說人間馬路寬敞你就來了?今天是誰說要過兒童節的?嗯?還喝了好極罈子的酒?」
「你沒喝,你這齣了名的萬年老酒蟲,你沒喝?」
「我喝了又怎麼拉?小黑狗?我又不開車,我不怕交警。」
「老東西,你不會開車當然不開拉!全怪在我身上了是不是?我打死你個不要臉的東西!」
兩個怪老頭唿唿喝喝,罵罵咧咧的滾在一起,拳來腳往,爪來肘去,安靜的夜空頓時被拳腳聲,喝罵聲填充的滿滿的,一時間熱鬧無比。
「哎喲,你個小畜生,敢拉我的鬍子,看我不撕了你的耳朵。」
「啊呀,雜魚,你居然咬我脖子,輕點啊,老子明天還要上班那!」
含含煳煳的聲音,「咬死你!」突然又變的清晰了,「啊,我的命根啊!」
柳笑笑啞口無言,剛才那一下,竟然是傳說中的仙人摘桃,饒是她偶爾也會在玩鬧中對謝斌使這一招,此刻也不禁面紅耳赤,外加心驚膽顫。看黑無常的那個樣子,簡直就是不把對方的命根廢了絕不罷休的架勢,看那腕子上根根爆起的青筋,就知道那手上的力道絕對不小。
柳笑笑看不下去了,她本來只是對那好車有點興趣,但是這兩個老頭扮相實在稀奇,忍不住也就看一看了。至於吵架嘛,先不說女生本來就是八卦的,看熱鬧誰不喜歡呢,柳笑笑沒有在他們打架的時候喝幾聲彩,就已經是很厚道的了。
「兩位老伯伯,你們,你們……」柳笑笑輕輕走到兩個老人身邊,也不管地上那兩人看不看得見,先露出了一個聖母瑪利亞式的和藹笑容,原本準備已自己三寸不爛之舌,好好寬慰一下這兩個老小子,但是看到黑無常那恐怖的鷹爪功,話說了一半竟然又接不下去了。
白無常瞅了一眼柳笑笑,漆黑的眸子突然收縮了一下,面上肌肉也緊跟著抽搐了起來,看那樣子,似乎看到了什麼十分可怕的東西。他止住了自己驚天的嘶嚎,低聲的叫喚道,「黑小子,事主來了!」
柳笑笑一陣茫然,自己可是遠近聞名的大美人,怎麼那白臉老頭會用這樣驚恐的眼神看著自己呢?事主?什麼事主?莫名奇妙。
黑無常聽到白無常的叫喚,轉過臉來,露出一張極其賴皮笑臉,「笑笑啊,呵呵,初次見面,不好意思啊,不好意思!」
「什麼不好意思,你把人家撞死了,還有臉說不好意思?」白無常翻身爬起,整了整西服,老臉一皺,傻笑著說道:「這個,笑笑啊,是他把你撞死的,不關我的事,不關我的事啊,你要報仇,找他,找他……」
「老雜毛,都到這個份上了你還有心思推卸責任?」躺在地上的黑無常怒吼道。
白無常被他嚇的一個激靈,趕緊改口:「笑笑啊,這個,這個,今天的事是個意外。你不要擔心,不要害怕,你陽壽未盡,不會死的。」
柳笑笑腦子裡亂鬨哄的一片,這兩個老頭胡言亂語的什麼啊。但是,憑著一絲潛意識中隱藏的本能,她還是快速的抓住了他們話語中的關鍵詞。
是他把你撞死的……是個意外……
死?死!她忽然有了自出生以來最大的一次危機感與悲劇感,這種感情的可怕,把她之前已經高漲到極致的幸福感覺完全的打的粉碎。
死?怎麼可能,開玩笑吧?她正活的快意著呢。
她下意識的把頭轉向第一次見到這兩個奇怪老頭的時候,他們張望的方向。
大約十幾米遠的地方,靜靜的躺著一個女孩兒,藍色牛仔褲,藍色T-恤衫,白白的皮膚,長長的頭髮。
柳笑笑驚慌的向那個女孩兒跑去,近了,更近了,這個女孩兒的打扮,與自己如此的相似,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腳下一滑,柳笑笑跌倒了,爬起來的時候,柳笑笑哭了,她不是因為跌的痛了,恰恰相反,她一點也不痛,而且,摔下去的時候,她甚至覺得自己的臉好像埋進了地里。
她終於來到了女孩兒的身邊,一地的血跡,一地的酒液,一地的碎玻璃渣,還有一句完全陌生,卻又無比熟悉的屍體,那是——她自己。
柳笑笑告訴自己,這是夢,這一定是夢,她喝了很多酒,她肯定睡著了。醒來,一定要醒來,這個夢太可怕了,她不想再繼續了。她還年輕,她很漂亮,她很優秀,她還要嫁人呢,她不想死!
柳笑笑閉上眼睛,狠命的掐了一下自己,一點不痛,啊!這是怎麼了,難道是做夢啊,喝酒喝多了在馬路上睡著了嗎?太可怕了!她猛的睜開眼睛,尖叫著,「醒來!」
四周似乎什麼也沒改變,還是一地的血跡,一地的酒液,一地的碎玻璃渣,還有一具自己的屍體。
這夢怎麼如此可怕,要怎樣才能醒過來呢,要不要來點狠的?嗯?沒錯,來點狠的,柳笑笑跪了下來,狠命的把自己的頭砸向馬路,眼前黑洞洞的一片,她好像上半身都陷入了土裡。
是砸的不夠重嗎?那跳起來砸吧。柳笑笑高高一縱,這一縱起碼有十米高,她懸在半空,並沒有下落。她實在是受不了了,一縱十米,還可懸空,自己能飛了?看著那黑皮帶一般的柏油馬路,柳笑笑一陣猶豫,若是這麼砸下去還是不醒,若她死亡的訊息的確是真的,那她該如何是好?
曾幾何時,她也憧憬過,人死之後,若有靈魂該多好,自己的意識不會消散,真的很美好呢。可是現在,她卻一點都高興都不起來,她有強烈的感覺,她真的死了,死的感覺,非常之糟糕。
兩個老頭趕到了她的屍體旁邊,白無常抬頭對她揮了揮手,打趣道,「嗨,丫頭,飛的滋味還美麼?」
「美你個頭,老雜毛!」柳笑笑再沒一絲淑女風範,她已經快抓狂了,哪還有心思跟他開玩笑。
白無常縮縮脖子,小孩兒般吐了吐舌頭,自嘲道,「這小丫頭好兇好兇,老頭我的命好苦好苦。」
黑無常給了他一巴掌,從懷裡掏出一個掌上電腦,胡亂按了一番後,他笑了。當然,他是偷笑的,只在心裡有反應,表面上看不出來的那種。
「笑笑,是我撞死了你,我錯了,我對不起你,我該死,我有罪,你原諒老頭我吧。陰司的日子不好過啊,難得今天兒童節,笑笑你不也喜歡過兒童節的嘛,看在同道中人的份上,你原諒我們吧。」黑無常可憐巴巴的跟柳笑笑承認了錯誤。
柳笑笑下來了,但是她沒有理那黑老頭,她只是靜靜的坐在自己的屍體旁邊,看了又看,哭了又哭,良久,良久……她想清理一下自己的屍身,讓它不是那麼難看,不是那麼血肉模煳。可惜的是,她已經無法觸摸那近在眼前的自己。
她的心慢慢平復下來,終於接受了自己已死的事實。只是,要原諒這兩個老頭,那是絕對不可能的!她死了,她死了,她死了啊,她今年才25歲啊,她剛剛才經歷了一生中最美妙的一天,她不想死!不想死!
「笑笑,事已至此,無法挽回了,不如你先冷靜一下,咱們想個辦法吧!」
「想辦法,我死了,想什麼辦法。你賠我的命啊,賠我的老公啊,嗚嗚嗚……」
「笑笑……」
「老雜毛,閉嘴!我來問你,陰司就是死人去的地方嗎?陰司里有閻王爺嗎?你們兩個是勾魂的黑白無常嗎?」柳笑笑抹了一把眼淚,她已經哭了很久了,再哭也是沒用了,不如先問幾個實際點兒的問題吧。
「陰司是死人去的地方,閻王爺是有的,我們兩個是黑白無常。笑笑你真聰明啊,平常很愛看鬼故事麼?你要是喜歡,我以後天天講給你聽,老頭我講故事的水平,那可是沒得說啊!」黑無常到這個時候還想著收買人心,真是個老混蛋加老蠢材。
「好好好,既然都有,那就好了,等我去了陰司,我要在閻王面前狠狠告你們一狀。你們兩個老雜毛,擅自過界,酒後駕駛,打架鬥毆,謀財害命,非禮良家婦女,強行破壞一樁幸福的婚姻,我要告的你們兩個做一萬年的牢!」
黑白無常一陣哆嗦,這麼快報應就來了?謀財害命?非禮?破壞婚姻?不行,這個丫頭牙尖嘴利,滿肚子壞水,難搞的很。這些資料他們早就在撞車剛剛發生的時候就在掌上電腦上看過了,可不能讓這個丫頭真的鬧上閻王殿!
兩個老東西互相看了一眼,千萬年的默契讓他們立刻達成了共識!
「丫頭,你聽我說,你陽壽未盡,按規矩是可以還陽的。」黑無常拋出了橄欖枝。
陽壽未盡,可以還陽?柳笑笑剛才聽得清清楚楚,這個老傢伙明明說事已至此無法挽回,就算可以還陽就怎樣,她好端端一個如花似玉的大美人,被那一傢伙撞的面目全非,就算能夠還魂,那也成了醜八怪了,說不定還是個半身不遂呢。到那個時候,就算謝斌還要她,她也沒臉再拖累他了,這樣吃虧的事,她可不幹。
「我不信!你們兩個老混蛋,別想蒙我拉,我的身體已經成那樣了,要我回去,我,我寧可死了,也不會回去的!」
「也不會回去的,」這六個字被柳笑笑大聲的喊出,裡面充滿對死亡的無奈,對世間的留戀,以及,強烈的報複式的快感。真是一種複雜的感情啊。
「也不會回去的……」
「也不會回去的……」
「也不會回去的……」
黑白無常腦子裡嗡嗡亂響,好似有個人鑽到他們腦瓜里拚命的打鼓一樣。不過,難過歸難過,打鼓歸打鼓,他們要的不就是這個效果嗎?柳笑笑的身體已經被撞的骨骼寸斷,五臟崩碎,假如她強烈要求回到她原來的身體里,那才是這兩個老傢伙最頭疼的事呢。
「笑笑,笑笑啊,那個,穿越你知道嗎?還有,重生你知道嗎?你想穿越嗎?你想重生嗎?」黑無常打出了糖衣炮彈。
柳笑笑措不及防,被打了個結結實實。糖衣吃了一點進去了,好像有點滋味,炮彈也一併消受了,現在還沒爆炸,暫時看不出效果。
穿越?重生?哦,這個她是知道的,這方面的小說她看的多呢,但凡穿越的姐妹們,無論穿到過去或者未來,無論扮演什麼樣的角色,總會有一番精彩的際遇。她自己也曾經幻想過,穿到一個修*,或者穿到一個武俠世界,體驗一回做俠女的美妙滋味。
難不成這穿越之說,不是小說里才有,而是確實可能的?這個訊息的衝擊太大,柳笑笑暫時忘記了死亡的痛苦,她的腦子完全亂了。
穿越啊穿越,要不要穿越呢。
死啊死啊,她到底是不是真的死了?
夢啊夢啊,這到底是不是個夢呢?
沒錯的,這肯定是個夢!
人是一種奇怪的動物,在現實的殘酷超出了一個人的想像與接受範圍之內時,那個人有可能選擇失憶,忘記發生過的一切,或者編造一個美好的謊話,讓自己相信。作為一個唯物主義者,作為一個極其熱愛生命的樂觀主義者,柳笑笑在一番掙扎之後,相信了這個謊言,她沒死,她只是在做夢,在做一個蠻有趣的夢,既然自己幾番嘗試都醒不了,那不如接著做下去吧,反正天一亮,她自然就會醒的。
黑白無常一眼就看出柳笑笑的眼神開始迷離了,他趁熱打鐵,糖衣炮彈再次發射。「笑笑啊,我這裡有個人選,你看看合適嗎?那,兵部尚書右副都御史的女兒,金枝玉葉呀。年方十七,貌美如畫,那是天底下有名的美人啊!你看……」
「哼,才只是個兵部尚書的女兒?還有別的選擇嗎?」柳笑笑淡淡的回了一句,自我欺騙真的很好用啊,她馬上就融入角色,繼續享受這奇怪的夢境了。
實際上,其實她心裡對尚書千金的角色已經十分滿意了。金枝玉葉就不說了,即使差點,也可以倚靠自己聰明的大腦掙得一個美滿如意。年方十七,這個誘惑很大,想想,年輕八歲,太美妙了。天下有名的美人,這個震撼也蠻大啊,柳笑笑雖然也算的大美女一個,但比起天下有名,自問還差了十萬八千里。
只不過知足常樂這四個字,在她的腦子裡是不存在的。她喜歡冒險,喜歡刺激,喜歡年輕,喜歡更好的東西。能多掙得一點好處,她是不會放過的。
黑無常眼巴巴的望著柳笑笑,苦著臉說道:「笑笑,知足常樂啊,其他人選有是有。公主,皇后,女王,修真天才,你喜歡哪一個?」不等柳笑笑思考,他趕緊又接著道,「只不過,人的壽命自她出生的時候就定好了的,你選了公主,要少活十年,選了皇后,要少活二十年。至於修真天才,只能活十年就會出意外被人打死了,這是躲也躲不過的。」
這個老壞蛋!
其實穿越是及其講究緣分的,一個人的靈魂附在另一個人的身上,必須血型相配,骨骼肌肉最大限度的相似。最重要的就是時機,必須得在一個人即將死去的時候附身,那才能夠存活。黑無常的掌上電腦里,眼下也只有一個平行世界的一個女孩兒適合柳笑笑,那個叫做蕭清琳的女子,還有五分鐘不到的陽壽,黑無常必須趁著柳笑笑暫時被他們迷惑住的這段時間儘快的說服她。否則,他就只能帶柳笑笑回閻王殿去了,到時候,後果不堪設想。
果然柳笑笑這個貪生怕死的傢伙立馬中計了,她心有不甘的又問了一句,「那好吧,尚書千金就尚書千金。只是,這千金能活幾年?日子好不好過啊?」
「能活幾年?這是天機,我只能告訴你,不過至少能活好幾十年。至於日子嘛,比你現在這個好多了,錦衣玉食,快樂無邊,還有大把大把的帥哥呢。怎麼說你的死也是意外,我們哥兒倆也要給你點兒補償是不是?」
「好吧,那咱們?這就穿了?」柳笑笑滿意的點點頭,她已經等不及了。
那就穿吧。
一陣白光閃過。
柳笑笑突然覺得自己喘不過氣來了,脖子上好像勒著根繩子拿不下來。腳呢?要死了,腳底下怎麼沾不著地啊?身上軟綿綿的,手也使不上勁。
「呃,老混蛋,我要死了!」柳笑笑翻著白眼,從嗓子眼裡擠出了一句連她自己都聽不懂的話。
幸好,黑無常大概的知道了她的意思,老傢伙連忙叫道:「別慌別慌,我去叫人啊!笑笑你忍著,忍著啊!」
吱呀一聲,好像是什麼門打開的聲音。
「小姐,小姐!快來人哪,小姐上吊拉!」一個非常好聽又非常焦急的聲音傳入耳朵里。
大約五秒鐘後,一陣嘈雜的腳步聲又傳了過來.。柳笑笑覺得雙腳好像被什麼人抱住了,緊接著身子一輕,喉頭順暢,啊,新鮮空氣!柳笑笑大口大口的唿吸著,第一次覺得,這無色無味的氣體,在身體里輾轉的感覺,是如此的美妙。
柳笑笑坐在了地上,再次爽快的唿吸了幾下,她緩緩的睜開了眼睛。一個大約十三四歲,漂亮至極的小美人映入眼帘。白裡透紅的臉蛋,是那種頂好看的瓜子臉,光滑如緞的皮膚,嫩的嬰孩一樣,再不說那玲瓏秀氣的小鼻子小嘴,滿眼含情,淚水汪汪霧氣蒙蒙的大眼睛。看她的扮相,頭上梳了個低鬟,身著一件貼身的圓領紫色長袍。只是這是那個朝代的服飾?好像跟唐朝的衣服有些相似,到底是不是,她卻也說不清楚。
不過嘛,夠了,夠了,柳笑笑只憑這第一印象,就很滿足了。這小丫頭叫自己小姐,那自己,還真的就是小姐了?美啊!丫頭尚且如此,何況自己呢。
再隨意的打量了一下周遭的情況。
嗯,小丫頭的身後是三四個少年家丁,塊頭不錯,長相也不錯哦,只是氣質好像差點?愛,古代人嘛,又是十幾歲的小孩子,要求就沒那麼高了。這屋裡的擺設似乎也不錯哦,就拿她身邊的這方綠色的書桌來說,那木料肯定是好極了,反正在家具店裡她見過的,頂級綠檀木,頂級貴,頂級好啊。
書架子上好多書,感情這裡是書房?其間的空檔處還擺放了好幾個粉白粉翠的瓶瓶。啊,古董啊!雖然柳笑笑不懂古玩,但直覺告訴她,那些全是好東西。挖哈哈,這下發達拉!原來自己的想像力這麼豐富,可以做出這麼神奇的夢來,而且,這夢境還是如此的真實,這一切是那麼的有趣。
柳笑笑打量好了周遭的環境,開始努力的轉動脖子,尋找黑白無常這兩個老混蛋。
「笑笑,在找我們嗎?別找了,你已經還魂了,再也看不見我們了。嗯,這個,你還滿意嗎?」耳邊傳來黑無常的聲音。
原來老傢伙隱身了啊,看不見就看不見吧,能聽見也行拉,此刻在柳笑笑的心裡,這個又老又丑打扮又古怪,說話更加沒水準的死老頭子,似乎也變得可愛了許多。
「呃……」柳笑笑想說滿意的,可是她的脖子之前經歷了重大的考驗,此刻能發出一個呃音就十分不錯了。
「你滿意就好啊,記住了啊,從今以後,你的名字就叫簫清琳了。你是兵部尚書蕭煥之的女兒。你爹爹是個老帥哥,你媽媽是個大美女。你眼前的這個小丫頭是你的貼身丫鬟。叫做墨玉,名字是你爹爹取的。墨玉身後的這四個小伙子,是你蕭家的家丁,名字叫做蕭大,蕭二蕭三蕭四。你別問我名字為啥這麼難聽。古人嘛,又是下人,有個名就不錯了。其他的人嘛,你裝裝瘋,賣賣傻,很快也就認識了,反正你今天玩上吊呢,腦子勒壞了一點,別人也不會懷疑的。要是沒什麼事,我們哥倆就走拉!」
「啊……」柳笑笑本來想說好的,可張嘴就變了啊。
「哦對了,笑笑,咱哥倆酒後飆車闖了大禍,真是對不起你啊,能幫你在這個世界上重生,只能說是略微做一點補償了。這個世界與你之前生活的完全不同,你要好好適應啊!你的舌頭,嗯,我做了一點手腳,算是給你一點異能吧。你以後就會發現了,好處大大滴喲!」
「咔……」其實柳笑笑想說靠,這個死老頭,竟然學日本鬼子說話?好處大大滴,嗯,舌頭,異能?還真是叫人期待呀!
黑無常說完了最後的話,搖著頭向虛空飄去了。在他的身後,緊跟著白無常。模模煳煳滴,又漸漸清晰的,在他二人的前方,隱隱的出現了兩個人影。黑白無常臉色一沉,向那一雙人影飛了過去。
「喲,白有常,黑有常,你們兩個老鬼今天不是放假麼?」白無常拱了拱手,打了個招唿。
「白無常,少廢話了,要不是你們闖下了大禍,咱們會到這來?我告訴你啊,我那個位子,現在可是你老婆頂著的,一會回去了她要是不讓,你可別怨我翻臉啊!」面對白無常低級的裝傻充愣,白有常的口氣可不太好。
「我老婆……你說她會讓你嗎?她是陰司第一號的麻將痴子,你把自己的位置讓給她,只能說你是個蠢材。閻王老爺怎麼說的?」白無常苦笑一聲,黑白有常來的這麼快,看來閻王殿今日要熱鬧了。
「還能怎麼說,私自過界,酒後駕駛,還撞死活人。你們兩個,出了大名拉!聽老爺的口氣,你們倆今後一千年的年終獎,恐怕都要孝敬國庫拉!」
「一千年,***,太狠了吧!」
柳笑笑,不不不,現在改叫蕭清琳了。
自黑白無常走了以後,蕭清琳就一直坐在地上發獃。穿越,真的穿越了,那YY小說里的美好生活,就要在她的身上實現了。這個夢做的還真是神奇。
人不花痴枉少年,此刻她魂飛天外,從十七歲一路幻想到三十歲,意猶未盡的,向著更年期發起了衝擊。帥哥,銀子,權利,地位,來吧來吧,都來吧。反正是做夢呢,想要什麼,都應該會有的吧。
墨玉已經在旁邊喚了她許多聲,她聽不見。蕭家四兄弟也喚了她許多聲,她仍是聽不見。
「小姐,唉,你的命真是太苦了,老爺走了,夫人走了,你也要走了麼?」面對似乎是痴傻了一般的蕭清琳,墨玉低聲啜泣著,淚水打濕了她的臉,再打濕她的衣襟。看得出來,她與這個曾經的蕭家大小姐,感情是極好的。
「墨玉,你就別哭了,王府的人馬上就要抄到書房來了,你還是先去準備一下吧。小姐這個模樣,許是害了瘋病了。其實瘋了也好,醒著多難受啊,一家子人死的死,散的散,不如活在夢裡,還能多快活幾天。」蕭大輕輕拍了拍墨玉的肩膀,柔聲寬慰著。
「不,我要跟小姐在一起,死也不分開。」
「墨玉,你這又是何苦,你已經被賣到夜王府了,今生今世,怕是再也見不到她了。」
砰!啪!粗魯而響亮的踹門聲打斷了他們的談話,也把神遊的蕭清琳拉回了現實。一個身披銀色鎧甲的黑臉大漢大步走了進來,在他的身後,跟著十個青年壯丁,手執長矛,身著青色勁裝,在他們的胸口,畫了一個大大的圓圈,圓圈的中間寫了一個勇字。
「喲活,熱鬧啊,這麼多人。這個漂亮的小美人,你是不是叫墨玉啊?嘖嘖嘖,美,美,真美,果真是尚書府第一美人啊,難怪抄家令一下,王爺千歲就急吼吼的點名要你呢。那個……」帶頭的將官先把墨玉調侃了一番,拿出了一副畫像,來回對比之後,眼神定格在了蕭清琳的身上。
他接著說道:「原來蕭大小姐也在啊,夜王爺座下五品帶刀侍衛夜征,參見蕭大小姐!」夜征大手一揮,瀟洒的揚了揚身後的黑色披風,半跪著給簫清琳行了一個大禮。
蕭清琳之前被這一夥粗漢打擾了YY的情緒,甚至還被「小小的」嚇了一跳,正是氣頭上呢,剛剛思量著古人都是怎麼發火的,這將官突然就給她跪下了,措不及防之下,一貫很好說話的蕭清琳順勢也就原諒了他,擺擺手輕笑道,「免禮,免禮。」
「謝大小姐!」夜征再次瀟洒的揚了揚披風,嘿笑著站了起來。這粗獷而又豪氣的硬漢形象,叫蕭清琳讚嘆不已,自己那兩聲免禮,也叫的心情舒暢。樹大好乘涼啊,有個兵部尚書做老子,果然爽的很。只是這幾個人兇巴巴的闖進來,又說些莫名其妙的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蕭清琳剛思量著應該再想再說點什麼,夜征又開口了。
「來人啊,把這七個人,統統拿下了!老規矩,東西能帶走的帶走,帶不走的砸了!給我仔仔細細的搜,牆角,暗格,一律不得放過!」
十個小勇上前一步,大聲喝道,「得令!」
兩個小勇首先抓起了墨玉,四個小勇拉住了蕭大等四人,而其餘的四個,也不懷好意的向蕭清琳靠了過來。
怎麼回事?怎麼回事?堂堂兵部尚書府,也有人敢直接上門拿人?拿個普通的小廝丫鬟也就罷了,看這架勢,竟然是拿到了自己的頭上。
蕭清琳腦子裡亂糟糟的一片,這一幕不僅完全超出了自己應該的掌握,更超出了她之前的任何想像。怎麼辦,怎麼辦?
蕭清琳急中生智,尖聲叫了起來,「大膽!站住,給我站住!」
四個小勇聞言一怔,真的站住了,屋裡的其餘數人也放下了自己眼前的事,好奇的看著這個女子。
好,情況暫時被控制住了,接下來該怎麼辦?仔細而快速的搜索了一下腦子裡古裝戲的片段,蕭清琳秀眉一緊,咬牙喝罵起來,「大膽的奴才,竟敢亂闖尚書府,來人啊,給我拿下了!」
OHMYGOD!臉丟大了,真的丟大了。看看那將官小勇的反應就知道了。十一個人鬨笑成一片。呵呵呵,哈哈哈……好像聽到了什麼極好聽的笑話。夜征張狂的笑著轉身,出門的時候隨意的揮了揮手。十個小勇頓時會意,嬉笑著押著蕭清琳等六人出門去了。
書房外是一個好大的院子,院子之外,還有更多的院子,潔白的院牆,青黑的頂磚,再有幾座漂亮的褐色閣樓,樓頂閣角上的銅鈴在風中發出鈴鈴的妙音。這是一片極漂亮的建築群,蕭清琳無暇欣賞,因為這院子裡外,早已亂成一片。
四處都是身著勁裝的小勇,在將官的指揮下,瘋狂的唿喝吵鬧,搶奪著,搬運著,或是打砸著這尚書府的一切非建築式的東西。他們都是出生寒微的小民,辛苦一輩子也住不上這樣漂亮的房子,他們都是沙場上亡命的戰士,只有十萬分之一的機會,能夠一直活下去,並且得到兵部尚書這樣的官位。此刻他們痛快的打,砸,搶,宣洩著他們對命運的不滿,以及對大人物隕落的幸災樂禍。
一路過去,蕭清琳見到了成堆的花瓶,成堆的字畫,成堆的綢緞,以及,兩三個精緻而堅固的大箱子,但更多的是因為興奮快意而充血的臉。
蕭清琳傻了,怎麼回事,怎麼回事,跟自己想像的完全不一樣,這好夢怎麼越做越鬱悶了。她不是兵部尚書的千金嗎?她嶄新的美好而年輕的人生不是剛剛才展開嗎?她已經不會思考了,只是傻傻的被兩個小勇挾持著胳膊,半滑半走的穿過了三四個院子,來到了尚書府的大門口。
兩個婆娘狠笑著走上前來,在蕭清琳身上肆意摸索著。出乎她們的預料,蕭清琳身上居然沒有任何值錢的東西,一個婆娘罵罵咧咧的踹了她一腳把她放倒了,正要上去脫她的繡鞋,另一個婆娘高聲喝道,「還搜什麼,別搜了,你見過哪個大小姐窮成她這樣的,身上連個一個物件都沒有?來人啊,給我捆了!」
兩個大漢應聲上前,胡亂的在簫清琳身上捆綁一番後,把她扔進了一輛馬車。
「醒來,醒來啊,嗚啊,這夢怎麼醒不來啊!黑白無常,你們兩個老王八蛋,你們騙我,騙我,我不穿越了,我要去閻王殿告你們,讓你們坐一萬年的牢。啊……我好可憐啊,嗚嗚嗚……我不要做這個夢了,我不要死,我要回去,我要嫁人……嗚嗚嗚嗚……」
也不知道過了幾個小時,馬車裡才發出蕭清琳震天的嘶喊。其實黑白無常並沒有騙她,她的確穿越了,她的確是兵部尚書的女兒。只不過,黑白無常沒有告訴她,她附身的那個小丫頭,剛剛死了爹娘兄長,而她自己,也因為傷心過度而上吊自殺了。而毫不知情的柳笑笑代替了她,被賣到了一個叫做秀水山莊的地方。
不過事情也並不是那麼的糟糕,起碼在那遙遠而陰暗的某個時空,她間接的如了一點願,黑白無常因為玩忽職守誤傷人命被閻王爺打入了冥府大牢,只不過刑期只是一百年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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