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發騷的女人
18CM 发布于: 2024-01-02 14:59 30

(一)

老蜜兒是我的秘書。為什麼叫『老蜜』不叫『老秘』呢?一是因為資格老,專業文秘畢業,到現在就沒幹過別的。給我做秘書也有四年的光景了。二是年紀老,三十有四徐娘半老風韻尤存,還是一「偽姑娘」。最擅長拋媚眼和混科打鬥。掄一抵抗力差的,兩下能給蜜出水來,她特得意她這手。對於我稱之為「老蜜兒」,她認為是褒,除了她,估計也沒人敢給自己扣這麼一大帽子了。我常常慶幸自己是個女的,否則,身邊杵著這麼風騷的一小娘們,早晚也得太監了。

老蜜兒工作上沒得說。我們私交不錯,住的也近,她連帶著把我的生活一起『照顧』了。這樣一來,我的私生活就慢慢暴露給她了。老蜜兒看出點問題,一開始,她自個藏著,不來問我,我也覺得沒有特別解釋的必要。反正她又不是能讓我起了色心的那類女人。後來老蜜兒覺得不公平,對我這麼好了,自己都沒秘密可言了,我還不將心比心的主動交代,真沒良心。

老蜜兒開始行動,故意找些和Les有關的話題,千方百計的引誘我,我愛搭不理的既不承認是也不否認不是。可她偏和我飈上了,溫的不行琢磨著得來點火的刺激刺激我。想方設法、偷偷摸摸的搜集各式A極素材,神秘兮兮的拉著我一快兒「研究研究」!我逃都沒門!每每拿著讓我直噴鼻血的毆美Les床上的火暴圖片強行和我『研究』,看我恩啊恩啊的咽著口水眼神渙散,還故意使勁搖晃我的肩膀指著圖片命令道:「你看呀!你看嘛!……這個女的怎麼會這麼享受呢?!嘖嘖,怎麼搞的呢?咦?幹嗎呀幹嗎啊頭兒……嘻嘻,臉怎麼這麼紅啊?!」我被她搖的頭暈眼花,冷汗直流。最終的代價是慘痛的,她拉我研究了多久,我就性無能了多久。

過了一個禮拜,我可真撐不住了。午餐時間一見她鬼鬼祟祟的又奔我來了,頭都大了,趕緊招:「我是啊我認了還不行嗎?!您老人家高抬貴手放我一馬吧。」

「嘿,早幹嗎呢,早說不完了嗎。」老蜜兒特解恨的說,「你這人沒勁,我把心都扒拉給你了,你還跟我玩兒,哼。」

「哎喲,我從心裡就覺得咱們跟親人似的。拿這事兒特意和你說,就是見外了。」我認真的看著她:「你這麼漂亮性感一小妖精,我是怕你太明白了以後覺得我打你主意動你歪心眼,和我遠了,那我可沒地哭去。」

老蜜兒吃吃的笑,伸手裊娜的桑我一下,「算了吧你,甭和我套近乎。你就是真打我主意我還真不怕!想給我下套,你還欠了點。」

「一點都不疼我。」我做勢揉肩膀:「不過話說回來,我是有點擔心你接受不了影響咱的感情。」這是實話。

「不會!」老蜜兒換了嚴肅的面孔說:「我不敢直白的問,也擔心這個。現在好了,咱倆算是透徹了,沒那麼多忌諱多輕鬆。」

我在老蜜兒的眼皮子底下晃悠了這麼久,每天呆一起的時間比爹媽還長。要想瞞得滴水不露,我哪有這本事?!回頭一細想,其實老蜜兒心裡跟明鏡似的,她從來沒拿我和男人開過玩笑,即使有花到送辦公室,她也是往花瓶一插輕描淡寫的告訴我一聲,似乎知道我不感興趣。公事安排上,我也沒印象和哪位男客戶單獨約會過。我夠遲鈍的,非得問到鼻子底下才有感覺。想想老蜜兒對我真是夠仔細的,有這麼一個朋友不易。當下我就決定老實交代。

(二)

晚上我叫老蜜兒一起吃飯,氣氛非常好。我向她彙報了幾年來長長短短的坎坷戀愛史,老蜜兒聽後很感慨的說,「你也不容易,沒個知根知底的好姐妹幫襯著,苦就自己扛著,憋的不輕快啊。」嘆口氣,拿起桌上的酒,「來來,啥也不說了,咱喝酒,以後你就有了後盾不用單槍匹馬了,我給你支招兒應景,要什麼樣的人有什麼樣的人。」

我和她乾了一杯,才恍然大悟,原來談戀愛也得有個託兒。怪不得屢戀屢敗,就是少了軍師難成事啊。我趕緊往她盤子裡芨大塊大塊的紅燒肉,邊芨邊說,「我可太幸福了。今兒一起床左眼就跳,我還想呢,能有啥好事啊,現在明白了,可不就是你嗎?」再把酒斟上,雙手遞給老蜜兒「我以後膽兒就壯了。有你撐腰,我好比西門慶找到了王婆,多少潘金蓮都得扛著鋪蓋卷要跟我扎堆兒。」

老蜜兒矜持的抿了一口酒:「瞧你說的,我就那麼跌份?不過意思也差不多啦。這戀愛要想談的順,就得身後有人托著你,關鍵的時候把窗戶紙幫你捅了,再不濟也能扮個白臉救你出來。明白不?」

「明白明白。你就一託兒---但凡有點意思你就給成全了。」

…………

我倆吃著聊著,發現有很多次坦白的機會但都遺憾的錯過,不免互相埋汰一番。吃完飯,我搶著付了帳,老蜜兒差點和我急。我說,「那哪兒成啊,今天就是一開頭,你吃我一頓,以後有事我也好麻煩你啊。」她才算罷手。

老蜜兒成了我圈子外唯一的朋友。必須承認我很幸運,有了老蜜兒里里外外的照應,我心態輕鬆許多。比如,至今不知情的人以為我是一花花大妞,左一個右一個的私生活豐富多彩,那其實是老蜜兒編纂的緋聞,極大的起到了麻醉有志青年,維護安定團結的作用。再者,我真看上哪個女的了,有她一攙和速度也大為提高。當然,砸鍋是經常,偶爾辦一出彩的事,那就是一驚喜。

(三)

2001年初的時候,公司搬家了。為什麼般呢?因為我們大老闆入了法國國籍一轉臉成洋人了。成了洋人就得與時俱進,到寫字樓上班比較配套。大老闆特意從上海飛來給我們剪彩開工,我和老蜜兒一左一右的跟在他屁股後面一路把他捧到了8樓新公司。所有的人都一排站好,姿勢統一的120度微鞠躬(大夥一致認為90度太鬼子了):「歡迎李總!」大老闆特高興,「好!好!一搬家這素質就是高了。我們抓緊時間開個會,然後下樓吃開門兒晏!」眾人一行隨李總進入會議室。

「今天的會議有三點。首先,是咱們搬了新家。各位以後就要有個新起點,要對自己嚴規範,高要求。入住『白龍』大廈,你們的穿著打扮也得注意注意!」李總推一下眼鏡,小眼睛在鏡片後面把我們挨個掃了一遍,最後威嚴地落在我身上:「別老把自己往藝術家上面搗騰!這個我得先批評你--劉寶清。過去你們是一辦事處,獨門獨院灰頭土臉的,現在改分公司了,知道不?分公司!你就不是主任是經理了知道不?」

我緊張地在椅子上挪了挪腚,眼睛無比真誠地望著李總:「知道。從現在起,我要以身作則,帶頭收拾利索了,努力做到放在人堆里就找不出來的普通市民形象--堅決不搞脫離大眾的奇裝異服!」

「哈!」遠處正在埋頭做記錄的編務許力冷丁兒大笑一聲,忙低頭加倍嚴肅地寫,無聲無息了。

「說的也是你。」李總點起一支煙,「許力你也奔四十的人了。趁著臉皮兒沒起老褶,刮刮鬍子理理髮!咱中國人的臉別搞的跟外國人的胳肢窩似的。」大夥哄堂大笑。許力的臉紅地見了紫,低著頭一手在衣兜里模索,掏出一支皺巴巴的煙點上,吸了一口才恢復了從容,沉吟片刻,開始表態:「李總說的對。晚上我就去美發廳換門臉兒!絕對不給咱公司丟人。擺脫吃了上頓沒下頓的困難形象!」

嘩嘩掌聲一片。

「好同志。識時務。」李總用指頭敲著桌面說:「其實我也知道你們年輕人愛時髦本來不想干涉,畢竟是私人問題嘛。關鍵是你們越來越潦倒,啊,褲子打補丁,一闋腚,屁股肉都呲出來,實在不象話!單個看都很有個性,集體一亮相,就屬於饑寒交迫的那一撮。公司的形象呢?啊--?都毀了!廢話不多說,換了新地方就得改舊顏!」李總停頓一下,咽口口水:「現在講第二點。想必寶清已經給你們開過會了,你們這回可得掙氣!做給外國人看的片子,要處處出彩!雖說這種記錄民俗的東西是駕輕就熟的,大家還是要動動腦子,反刻意、反經典、反時髦千萬別落了俗套!要讓外國人看了不立馬買機票飛咱中國來逛逛那就是土是落伍才行!」眾人作沉思狀。李總站起來捶腰:「嚴峻的事實擺在我們面前,我們不能不考慮祖國面子的問題。萬不可搞的和張藝謀似的專挖落後旮旯,要和時代接軌。」大家一致以熱烈的掌聲予以肯定。

「第三,費用的問題。節約節約再節約!」李總開始激動,語調升高,「上月報表顯示,區區一個山東辦,不過八人,卻吃掉三百七十二盒方便麵,喝掉五十四桶水!不能任其下去,要管,必須管,不顧一切地管!我們畢竟不是招人來暴吃的!從這個月起,財務撥款要嚴格起來,小到一個區別針都要打報告!」狠狠的膃我一眼,「如此下去情況再不改變只有相應裁撤一些胃口過於好的業績過於差的殺雞給猴看了。」

大夥面面相噓都不出聲。李總背著手擰著眉毛唉聲嘆氣的看我們沒一個接茬的。我在桌子底下踢老蜜一腳,意思是該你救場了。老蜜含笑款款起立,優雅的把椅子拎到老闆屁股下面,「您坐下批評,您坐。」老蜜側身站在旁邊態度坦率不徇私情地說道:「李總指出的問題我們都明白了,這意見我們已經聽得很透徹了。劉主任,啊不,是劉經理昨天已經在周會上把我們狠狠的訓了一頓。大夥也都認識到了錯誤,堅決改!您放心吧,我代表大夥鄭重保證一定杜絕浪費用百倍的熱情投入工作以不辜您的重望。」

老闆總算坐下了,我唿吸暢通多了。內線電話「嘟嘟」響,老蜜接起來喂了一聲遞給李總。李總聽了簡單的回話,「噢,這就下去。」放下電話低頭看看腕上的手錶,「這會怎麼開了這麼長時間?行啦,既然保證了就要好好乾!現在去二樓海鮮酒樓吃飯。」老蜜兒反應靈敏的先老闆一步拉開門,恭恭敬敬地等他帶頭出去。我走在最後,臨出門時對她翹翹大拇指順手在她腰上捏了一把,老蜜兒嘻嘻笑的朝我飛了一眼。

(四)

到了周末,我和老蜜去逛街。商店裡人山人海,腳尖挨著腳後跟。糟雜的背景音樂,滿眼花花綠綠的打折招牌。

「中國真他媽的不缺人。」我嘟嘟囔囔的被老蜜拽著胳臂上了三樓的女裝部。老蜜興奮極了,眼睛都不夠使了,「嘿!五折!哈!四折!快看吶!**打兩折!」我們正前方一大團人擠在折扣車周圍。「在這等我,我去淘點便宜貨!」說著把大衣和包往我還里一送,張牙舞爪的往裡沖,眨眼就淹沒在人堆里了。「嘖嘖」我撇嘴,瞧這速度,快趕上黑客了。

我退後幾步靠在廣告柱上,百無聊賴的四處亂看。本想來買套裝的,可眼見人多的像煮餃子,看著都快炸鍋了,一點扎堆的慾望都沒有。算啦,還是指望從老蜜帶出來便宜貨里挑揀挑揀來的比較省心啊。

忽然眼前一亮,自動扶梯徐徐升上一美人兒。先瞧見白亮的小腦門,接著是淡眉細目,尖尖的下巴,發稍緊貼著細長的脖子。美人一步邁上地,左右看一圈,目光索定我這邊,扭身走過來。不好直盯著人家的臉看怕誤會我是女色狼,眼瞅著她的腿一抬一落楚楚動人的離我越來越近,心裡默默禱告:「老天爺啊,讓她摔一跤吧!讓她一跤摔我身上來吧!」我默念著都看見她的鞋帶左邊的比右邊的系的松。

「哈哈哈!親愛的瞧我還真撈著啦!」老蜜在我背後得意的大聲說。

我眼巴巴的看著美人昂首挺胸的蹭著我的袖子邊就過去了。心下懊惱老蜜來的不是時候,「撈著金元寶了你,樂成這樣了?」「看什麼呢?趕上長頸鹿了。」老蜜抱著一堆衣服隨我的眼神望過去,只看到一裊裊的背影,「噢,怪這空調高級,溫度調的跟春天似的,發情了吧?」

「嘖!什麼話?好不容易發現一有點模樣的,也就滋潤滋潤眼。」

「我給驗驗。真能滋潤咱也湊個份子。」老蜜一熘兒小跑把剛才挑的衣服扔回去,全然不顧售貨員鼓著腮幫子對她翻白眼。「走啊,跟上跟上!」她神秘兮兮地推我,「今天我也豁出去流氓一把,嘿嘿,還真沒對女的下過手。」

「留著你那二兩肉吧,再捨得自己也沒人要你。」我倆笑著遠遠的尾隨著姑娘。一時半會兒的還沒想出搭茬的好藉口。看著那背影在人群里時隱時現的從東熘達到西,又快走到自動扶梯那了。我說,「咱算了吧,還沒美到狐仙的份上,也就一普通少女。改下次碰一『浪潮』牌的,你再使足了勁殺上去圍殲,我不攔你。」

「哎呦呦!甭氣短呀!」老蜜摩拳擦掌的做勢,「姐們我這是頭回把自己當槍桿子給你使,你只管支鍋收兔子吧!」

「你那兩刷子就能吊著半個阿甘』,」我有點不放心,「別壞了咱的門風毀了自個兒的威望,我可脆弱。原則不能忘——無利不起早,講究的是空手套白狼。」

「哼!我啥時候放過空槍?!」老蜜不服氣,瞪我一眼,「一不小心走火也倒下一片!沒中彈的哭著喊著的要求犧牲我還得挑功夫花時間的給踢出去。」加快步子拉我向前湊過去:「學著吧你。」

姑娘正拿著件衣服在身上比試。老蜜換了副天真的笑臉,用銀鈴般的嗓音說:「真漂亮!你這衣服真漂亮!我就一直想買這樣子的。」手指撫一下人家身上的黑外套,「什麼牌子啊?哪買的啊?」

我站老蜜身邊看她特誠懇的望著姑娘,緊張的心跳加速。

姑娘楞了一下,亮晶晶的眼睛看著我們,像沒聽明白。

老蜜再次趔出招牌式的微笑:「我肯定穿不出你這味道,你個兒高撐的起來,也不一定有我穿的碼兒。」

姑娘迷惑的看著我們,再低頭看看自己的外套。老蜜熱烈的看著她,意思是你不告訴我我就不走了。姑娘抬頭恍然大悟,眉頭舒展,以手加額,用手點點自己的嘴巴,指指耳朵,再伸前搖搖。我和老蜜傻兮兮地杵在那,完全不知該如何是好。姑娘反而尷尬的笑一下,從衣兜里掏出一個巴掌大的記事本,上面別了只小巧的原子筆,伸到老蜜面前。老蜜騎虎難下,只得接過來把剛才說的話重複一遍寫在本子上。姑娘看了挺高興老蜜的恭維,在紙上飛快的寫下:「上個月在這買的,我帶你們去看。」豎起小本子笑咪咪的拿給我們看。我和老蜜勐點頭。姑娘把本子收好,拽老蜜袖子一下,朝一處指指,同時『喔』了一聲示意我們跟她去那裡。

我和老蜜閉緊嘴巴乖乖的跟在姑娘屁股後面,彼此交換個『原來是這樣』的眼神。誰也沒出聲,明知道姑娘聽不見也覺得這時候說話忒不地道,忒對不起姑娘的冰清玉潔,那怕咳嗽一聲已經是嚴重的對不起人家了。

姑娘的七扭八拐的走到一個牌子的專賣點停下,熱情的回頭「喔啊」的對老蜜表示就是這裡了。老蜜做出驚喜的表情迎上去和姑娘一起在一熘擠的滿滿當當的衣服里扒翻。姑娘拎出件和她身上一模一樣的外套笑吟吟的比給老蜜,老蜜感激涕淋無比虔誠的雙手接過。姑娘含笑點點頭,功德圓滿的抽身而去。

我目送姑娘背影直至消失,使勁拍老蜜後背一掌,「傻了你?趕緊走。」老蜜扭過臉特沮喪的說,「我哪知道啊?」

我倆灰熘熘的快速下樓,目不斜視的走出商場。站在門口被冷風一吹才感到清醒。回想剛才一幕,都覺得自己挺陰暗。老蜜撅著嘴很委屈:「這啥事兒啊這人丟大了。」我斂住她的肩膀安慰她:「哪丟人了?沒!你剛剛表現極佳!那愛心獻的我眼淚差點掉下來。姑娘肯定特高興,你跳著高的往人臉上描金。」老蜜嘆口氣,「可惜了,花兒一般的姑娘。」「別琢磨了,輪不到你。」老蜜點點頭,十分失意地接受了現實。

(五)

還記得第一天到寫字樓上班,我特意早起半個鐘頭塗脂抹粉,辮子梳的一絲雜毛都沒有,臨進門還暗地裡往手指上沾點口水對著電梯門抿了抿。衣服還是老一套,怕換了新的太扎眼被同志們嘲笑換了窩棚鳥毛也亮堂了。到了辦公室細一看,大家都一個德行,全是舊乾淨衣裳瓦亮的臉蛋兒。一個心眼的偷偷摸摸。

我們公司在編八人,除了會計老張剩下七條光棍。搬到這人才濟濟的高級地方那感覺就像餓久的狼終於混到了羊群里,誰先叼著誰大爺。

大老闆走了之後我們可找著冠冕堂皇的理由了,一改往日羞羞答答藏著掖著的摸樣,較著勁的搗鼓臭美,生怕別人少看自己一眼漏了粘花惹草的機會讓他人占了先機得了便宜賣了乖。整天公司里都飄著各種混雜的香水髮膠味,再加上煙抽的勤熏的老張隔一小時就灑半桶空氣清新劑,甭管你早上噴的多高級多金貴,一天下來,身上那味也就是一洋廚子。

集體一臭美,文明禮貌也蔚然成風。過去動輒指桑罵槐貶低嘲諷被互相吹捧熘須拍馬所替代,辦公室里暖意洋洋歡聲笑語氣氛融洽。每個人身體力行搜腸刮肚的吹捧別人換來的是對自己更為肉麻露骨的甜蜜讚美。眼見的都是笑咪咪,耳聽的都是拜年話。

改變最大的當屬許力。鬍子刮的乾淨臉皮兒白里透著青,亂草似的頭髮一律向後梳成一馬尾巴,要不是瘦,整個一黑社會老大。頭一次見到他這摸樣我差點以為走錯了門,愣了片刻才戰戰兢兢走進辦公室。許力殷勤的站起來端一茶杯子去添水,「早啊頭,周末玩的好吧瞧您多精神!」

我眨巴眨巴眼,「好…玩的好。」真不習慣,「您也精神,賊精神!差點沒閃著眼。」

「哎呦!這誰家帥哥一早熘我們家來啦?呵呵!咋看著有點像許力呢?」老蜜在我身後進來了大唿小叫的湊到許力跟前,上上下下的打量他一翻,「你是許力家親戚吧,我猜肯定有那麼點血緣關係,表弟對吧?看起來就是剛踏入社會的有志青年,嫩!水靈!養眼!」

「姐姐別這樣啊,」許力羞答答的說,「來的時候我哥就警告我要把這裡一等一的蜜兒姐姐伺候舒坦了,敢廢了他多年對您的愛慕之情我可真不好過了,姐姐有啥說啥,看我哪裡不順眼,您儘管提痛快的提,我願意實心實意地為您改直到您滿意了我才覺得活的有價值。」

老蜜掩著嘴笑,拍拍許力的肩膀,「不一樣真不一樣了。要說對許力還有點期望的話,看到你就把那點遺憾都彌補了……。」

會計老張看不下去了,故意使勁的吹杯子裡的熱水,「呸呸」啐著喝進嘴裡的茶葉;「相見恨晚了是吧?」

老蜜和許力都不搭理她,繼續玩姐姐弟弟。我煩了,「行啦行啦!甭膩歪了。大禮拜一的該幹啥幹啥。」他倆閉上嘴,摸摸索索的收拾自己的桌子。我走過去問老張,「上月費用上頭給報了沒?」「沒呢,說是要把餐費單列出來才給報。這是重新做的報表你看看沒問題我這就傳過去。」我接過報表看一眼,「行,傳吧。」

大夥聽到了老張的話,這會兒都在小聲嘀咕。我敲敲桌子:「聽見沒?來真格了。以後都把褲腰帶匝匝緊,別一天到晚的想著飯局。茶水部除了方便麵和鹹菜其餘的統統自備。」許力不樂意的捶著桌子:「損點了吧?!干這麼多活還不讓吃飽了再這麼下去餓急了我跑鬼子那邊翻身去!」

老張發了傳真風風火火的走回來對我說,「上頭回話說咱差旅費嚴重超標,下不為例。以後超標部分都扣在個人獎金里。」

「奶奶地!也忒趕盡殺絕了。」氣的我粗話都出來了。辦公室里一片痛罵聲。

「好了,廢話少說。胳臂擰不過大腿,該執行的標準堅決執行。咱也要反省反省。」我環看大夥都惆悵著。「要想繼續吃香的喝辣的就得動動腦子費費心眼想盡辦法把一切可能的不可能的軟廣告給插片子裡。」我頓了頓,加重語氣:「就沒看出來?上頭這意思明擺著是咱做的東西不掙錢。同志們啊,咱現在是婆家不疼娘家不愛是時候要站起來了,眼光要准,下手要狠!逮著有錢的主兒絕不可手軟,管他是肉聯廠的還是賣春藥的統統不能放過。」

「這次做的是藝術交流的片子啊,這可難了,插也得插點雅俗共賞的吧。」製作部的王燕咬著鉛筆頭髮愁。老蜜說:「那也沒辦法,只能囫圇吞棗了自給自足了。我這就聯繫幾個以前咱看不上的土財主爆發戶去,人家只要露露臉就甩大票子。」

「你能保證把人家騙進來嗎?」王燕很認真,「如今農民企業家也長心眼了。」

「你幹不了就別糟蹋情緒。」老張說,「咱可全指望她了。蜜兒要是搞不掂,我看咱們也別瞎耽誤工夫,趁早收攤子認栽。」

老蜜笑的春風得意:「還人張大姐明白。小燕啊我真得帶帶你,知道什麼是誘敵深入,關門打狗麼?」

許力在稿紙上抬起頭來:「現在的人都是不見兔子不撒鷹——精著吶!我怕你舍了孩子套不來狼。」

「那你去套一個來。你連皮帶肉全剁了餡還不夠一個包子。」最討厭這種潑冷水的,我說,「你也干點活兒,別老捧著那迭擦腚紙看個沒完。」

許力不出聲了。老蜜安慰他:「這麼愛護我就陪我下午走一趟吧。」

這樣一來,許力成了老蜜的搭檔兼司機。兩人從下午起接連三天沒露面,每天打電話回公司彙報展業成績。

(六)

萬沒想到的是,老蜜這次展業如此輝煌。

一是吊了仨財神爺;二是勾搭上了許力;三是給我揀了一主兒。

周四下午我正在倉庫里灰頭土臉的檢查儀器設備。大門「咣當」一下被老蜜揣開,「找一圈了,窩這兒呢。」喜形於色的說,「成了啊,找著仨,明天下午挨個來簽個意向合同就完事了,時間安排好了。」

我撲撲手上的灰,站起來點支煙。看老蜜還在意味深長的盯著我笑,心下就知道有故事,「強!不多誇你了,這月補助發你雙份。」我眯著眼看她,「甭裝蒜,老實交代吧,這幾天把人家許力累的不輕不吧?!瞧你滋潤的。」

「別說,看不出吧,許力小胳臂小腿瘦不邋咭的還挺有個勁。」老蜜咯咯笑著找了一乾淨地兒坐下來,「虧他這麼一收拾,不然錯過了多對不起自己啊,人一細看也蠻帥的。」

「不覺得。再收拾也是一遭了霜打的紫茄子,乾乾巴巴的估計摸一把能瘌了手。」

「呸!我就喜歡那粗糙的感覺!」老蜜白我一眼,又笑:「再說,男人是放床上用的管他門臉幹嗎只要剛勁就行啦。」

老蜜微仰著頭盯著一角天花板嘴角掛笑還在神往。我懶的和她爭,自顧吸煙。

「噢,對了,差點忘一大事兒!」她忽然想起來勐的站直身子嚇我一跳,「我給你找了一姑娘。光顧和你說話把人閃外面了。」

「什麼?」

「簡單一說吧,前天去跑馬場時我一看她就知道她是個、是個……你們管長的帥的妞叫什麼來著?」

「叫T」我不耐煩:「繼續繼續,這次沒走眼吧?」

「拍著胸脯保證一準兒是!」老蜜信誓旦旦的說:「我試過了。」

「啊?」

「別想歪了。我是說我饒著圈的試探了試探,嘿,這傢伙以為我看上她了,還不好意思呢。你說,普通女的哪有這麼敏感啊?於是我們交換了名片,她昨兒晚上打電話給我,這麼著一聊,啥都明白了。你就放心吧。」

「那……你怎麼提的我啊?」

「沒多說,就說人多熱鬧一起吃飯不尷尬。我叫她晚上吃飯來著,沒事吧你?」

「沒事。」我看看腕錶,「呦,已經五點了?」

老蜜拉著我快步走:「這下可把人凍壞啦!快快!」「她做什麼的?」「說過了啊在跑馬場抽鞭子的。」

出了門我就看到一個短髮高個的姑娘站在不遠處。雖然進了四月,但在外面呆這麼久,還是夠戧。老蜜不好意思的解釋;「耽擱了一會凍壞了吧?」姑娘說,「還行,不冷。」標準的普通話。「介紹一下。這位是我的好友兼上司——劉寶清;這位是跑馬場的騎師教練——郝嘉」我和郝嘉握握手。老蜜說:「咱上樓吧這風大。」

一起上了樓,我把郝嘉讓到裡間我單獨的辦公室。老蜜給她倒杯熱茶寒暄兩句就出去了。辦公室里很安靜,就剩下我們兩個人。

她坐在我對面的沙發上抱著杯子小口的喝茶。幾綹微鬈的頭髮耷拉下來遮住了眼睛,只看到挺直的鼻子。她和我一樣緊張。

「啊——」我們同時出聲,對看一眼都笑了。郝嘉說,「你說你說。」我說,「沒事,就問你喜歡吃什麼。過半小時就可以走了。」

「喜歡辣的,你呢?」她含笑看我,眼睛又圓又大。

馬上對她的大方有了好感,最怕聽到隨便啊什麼都行之類的話了,「嘿!太棒啦!我是無辣不歡啊。」我們開始熱烈的討論哪家的菜辣的比較正宗,順帶自我詳細介紹一翻。等老蜜進來叫我們走的時候已經彼此有了大概的印象與了解。

(七)

晚上吃川菜,辣的滿頭大汗。比這更讓人受不了的是老蜜那露肉露骨的話。為了讓我和郝嘉能順利的、快速的「成全」了,口沫橫飛的大肆宣揚「一切純美的愛情都發生在床上」。並一再強調如今是傳統的道德受到普遍蔑視的年代,像我們這樣的新青年得行動神速才不落俗套。我聽的臉紅耳赤在桌子底下踹老蜜一腳,哪知道太緊張踹錯了人一腳丫子踢郝嘉腿上了。郝嘉抬頭別有用心意外深長的看我一眼,我被迫皮笑肉不笑的嘿嘿兩聲。這場景看老蜜兒眼裡就是有戲。她左瞟一下郝嘉,右瞟一下我,拿起杯子喝光最後一口酒,收拾衣服預備閃人:「時間不早啦。」老蜜說,「我還有事早走一步。你倆也別耽擱了吃飽了找地方熘熘啊。」嫵媚的一笑扭著腰肢走了。

我和郝嘉被她這麼一挑唆都有點尷尬不知該怎麼下一步才比較自然。郝嘉問:「你吃好了沒?」我說:「吃好了。」「恩……那咱去哪兒?」「不知道,外面風挺大的。」「去我那坐坐吧,喝茶聽歌怎麼樣?」我猶豫了一下,甭看我平時說的無比大膽,真到份上了就是扭扭捏捏的出不了手。郝嘉呵呵笑:「別怕別怕吃不了你。」「嘿,我怕什麼啊?你不怕我就行啊。」我嘴硬心虛,「別看我比狼漂亮點,你也不要放鬆警惕啊。」「呵呵,真是狼倒省我事了。」我們說著笑話結完帳出了飯店。

一路什麼也沒發生,我開車,她聽歌。

到了她家,她一氣忙活,泡茶、放CD、洗水果。然後才挨著我坐在沙發上。我們喝茶抽煙說廢話,絮絮叨叨了半天都覺得沒勁沉默下來。房間裡安靜的很,並排坐著誰也不看誰。郝嘉把手蓋在我的手背上,我沒動,心砰砰跳。她握了一會兒手就把臉轉過來非常近的看我,我被她看害羞了,臉肯定很紅。

「你笑起來,」郝嘉溫柔的說:「跟個傻丫頭似的。」

「嘿嘿……」我心裡勐給自己加油,多好的機會啊過了這村沒這店啦!結果一咬牙冒出一句完全不搭邊的話:「那個……天天掄鞭子也挺累的哦?」氣的我心下罵自己狗肉包子上不了大席。

「…………」郝嘉楞住笑,悻悻地白了我一眼:「習慣了不覺得。」

煞了風景如果使勁彌補,那肯定是不安好心。這麼一想就不能把氣氛再搞曖昧了。寒暄幾句我決定今天就放人一馬。郝嘉很痛快的說:「行,我送送你。」

她拉著我的手下樓。樓道里的光線昏暗,還有一個拐彎就下到單元口了。郝嘉停住,眼睛睜著貼上來很鎮靜很老練的吻了我。

說實話我沒啥感覺,比先前預想的平靜多了,很清晰的濕嗒嗒的就那麼回事。

郝嘉放開我問:「笑什麼?」

我從嘴巴里挑出根蔥葉,用手指捏著在她眼前晃悠:「嘻嘻,咱晚上吃蔥啦?」

(八)

人一寂寞愛情就來的容易。

郝嘉和我頻繁通電話,內容由天氣預報時世新聞逐漸變為打情罵俏。等到幾天後再見,我們儼然一副老情人的模樣。

這次是郝嘉在家裡做飯請我去吃。一進門我就嗅著鼻子聞到了魚香味。郝嘉在廚房揮汗如雨的忙活出四菜一湯,水平不壓於專業家庭主婦,色香味俱佳。我誇了又夸,郝嘉笑咪咪的說:「吃吧吃吧,你來我才有興致露兩手。平時自己一個人都是瞎湊合。」

「恩,可不是嘛,天天跟難民似的除了方便麵就是鹹菜加盒飯,嘴虧的厲害。」

「那以後就來我這兒吃吧,不是吹,三天我都能做的不重樣。」

「哎呦!拿好吃的誘惑我啊,嘿嘿,別對我太好了,我這人沒啥良心。」

「愛來不來。」郝嘉仔細的把魚刺剔掉夾我盤子裡,空出手掐我大腿一下:「不知好歹。」

…………

飯後我倆窩沙發上看碟,吃的太飽開始食困。郝嘉抓著我的手揉捏著玩,我們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聊。

「你有過幾個?」她問,懶洋洋的靠在沙發上眼睛看著電視螢幕。

「怎麼才算是呢?給個標準。」

「上床的就算,意淫的不算。」

「哦……那還不能算上你。」我想了想,「有三、四個吧。」

「呵!比我想的少多了,沒隱藏吧?」

「犯得著蒙你嗎,那你想我有過多少個?」

「我琢磨怎麼也有一個班吧。」

「切!照你琢磨我就是一戀愛專業戶。」我掙開她的手坐直身子指著她慢悠悠的說,「今天把你加上正好湊桌麻將。」

「嘿嘿……」郝嘉臉紅了,在沙發上故意扭來扭去的掩飾,「那……那你可要對俺負責任。」

「好!一定給你一名份。」我站起來預備抱她去床上,沒想到她還蠻重的我一個趔趄差點坐地下。

郝嘉呵呵笑著恢復了從容:「真沒見過你這號兒的人。」一個橫空把我托起來,「算啦,你省點勁一會兒發揮吧。」

她抱我進臥室,說不開燈了這樣我會勇敢些。我有幾分慌張,強做鎮靜打哈哈:「安慰自己吧你。」她不言語伸手開始解我的扣子,嘴唇貼在我耳邊細密地親吻,熱氣呵在脖子上癢的我寒毛倒豎。我伸進她衣服里從後背移到掖下摸到她飽滿結實的乳房邊緣,她輕微的哆嗦了一下沒有拒絕,只是加快了速度除去我的衣服親吻幾乎成了啃咬……黑暗裡我們喘息著釋放慾望。能夠感覺到她的生疏。

「有段時間沒做了吧?」結束後平躺著休息,我問她。

「恩。快一年了。」她翻個身一條腿壓在我大腿上樓住我,「一時間都不適應了。下次會好。」

「哈,美的你還想著下次?」

郝嘉用胳膊肘撐起上半身很嚴肅的說:「當然有!我真喜歡你才和你上床。」她俯下臉瞪大眼睛看著我:「我覺得,我都愛上你了。」

「別嚇唬我。」我推開她坐起來扭亮檯燈找煙,抽出兩支煙點上,吸了一口回頭遞給她一支。

郝嘉接過煙悶悶的說:「就知道你不好對付。」

我笑:「實際如此。第二次見就說愛我,我信?!我又不是傻孩子。」

她也笑了:「愛信不信。」跳下床去洗手間。

我打了個呵欠看牆上的表居然十二點多了,趕緊到處找衣服。

郝嘉從洗手間回來不樂意了:「幹嗎?要走?」

「是啊。咱真能折騰,都這麼晚了。」

「不行!今天睡我這兒!」她不由分說的奪過我的衣服扔到一邊,又把我已經穿好的內衣扒下來塞到自己口袋裡。

我雙手掩胸毫無辦法,只好倒下去拿被子蒙上頭大叫:「黑心吶--狠!」

她呵呵笑的爬上床扯我的被子:「討厭!你別睡,別睡啊你。」

…………

清晨我迷迷煳煳的醒過來。郝嘉坐在床上目光清醒的看著我微笑,這會兒俯下身來端詳親吻我:「醒啦?」

「恩,你早起來了?」

「恩。」她撫摩我的臉蛋,特別溫柔,輕輕的問:「你愛我嗎?」不等我回答趴下來緊緊樓住我又說:「我愛你,真的,昨晚我就愛上你了。」

我躺著這下完全清醒了,心想麻煩了,這麼快就柔情蜜意以後怎麼辦啊。我拍拍她的背說:「起來啦!上班啦!」

「不!」她賴著不動:「不去上班,我今天要在這兒一直看著你。」

「那哪行?」強行拉開她的胳膊說「不管你。我今天有會必須得去。」等我下床穿好衣服她一直沒出聲,也沒動。唉,我嘆口氣耐著性子返回床邊拿嘴碰碰她的嘴:「好啦!我也沒辦法呀,下班我打你電話。快起來給我找一牙刷去。」

郝嘉的臉色柔和下來,邊下床邊問:「幾點打給我?」

我已經開始煩了,還是回答:「散會就打。」

「恩,儘量早一點啊。」

匆匆忙忙的我拒絕她送我下樓,自己拉開門向外沖。郝嘉又把我給拽回來,捧著我的腦袋使勁的長長的親我一大口,我差點沒缺氧。「路上慢點開。」喜洋洋的一把推我出去關上門。

我楞了一會,跑下樓去。

(九)

散會後老蜜跟我屁股後面進了辦公室,門一關就拉長了臉,特別哀怨的說:「不就談個戀愛嘛,至於嗎?臉都見不著了。」

我嬉皮笑臉的攬過她,「哪有哪有,我心裡只有你。」

「少和我貧。」老蜜如此說還是拿胳臂環住我的腰:「呦!累的不輕吧?鬆了半個手哩。」酸熘熘的使勁掐我一下,我像受驚的老鼠一樣吱吱笑的蹦到一邊去。

「老實交代吧,別逼著我用刑。」鼻孔朝天的走到我的班椅前,用手拂拂鋥亮的椅子面翹著二郎腿坐下。

「好好,您老大您說吧要我交代什麼?」我隔著桌子向她敬一軍禮。

「上床了?」老蜜拿腔捏調哼著鼻音。

「都按您的指示辦了。」

「恩。咋樣兒啊?」

「您眼光准啊--棒極啦!人家那運動員的體格激動起來,嘖嘖,沒把我當馬給抽了就算我命好。」

「知道了吧?這就是精心策劃好的怎麼不經我的手就把你給辦了。」老蜜仰臉無限神往,「打小就有志氣做夢都尋思著造福社會為民除害做回高尚的英雄,沒成想,借了郝嘉的手這麼輕易就把你給推翻了,唉--,這理想實現的也太快了點,頗不得意啊。」

「下去吧你。大奸似忠能的不輕!」我哈哈笑,走過去把她從椅子上提熘到一邊,自己坐下來,「你要發一狐仙禍害我我也就成全你了。」

老蜜聽出話外音,靠過來問:「怎麼……?」

「沒怎麼,人我蠻喜歡的。」我點支煙,抽一口眯眼全噴她臉上,「就是太像你,跟克隆似的一開口全是情啊愛的。」

老蜜直起腰退後一步拿手在鼻子底下扇煙:「嘁,多好!像我們這麼純情的姑娘基本絕種了,遺留下的就是專門改造你們的。」

「我們怎麼啦?」

「你們就是口蜜腹劍--陰暗,不相信明天不瞻望未來不幻想長久還挺有理的堵著人家的嘴不許說愛你。」老蜜情緒激昂一鼓作氣的說:「其實就是自己心虛發憷怕沒有善終到頭被人唾棄了。哼!說到底了就是有膽風流沒膽實戰!」

「咦?我招你惹你了?這麼大火氣?」我莫名其妙的看她漚了一眼窩的淚仰臉努力的往回憋,小臉通紅。

「沒怎麼,我就自個說自個呢。」老蜜使勁吸氣把隱隱欲滴鼻涕收回去,淚眼婆娑的說:「一懂事我媽就教育我要將心比心待人,莫把人往歪里想,占多大便宜現多大的眼。我多真誠的對他啊,自個都感動,他還煩我還換不來他一句愛我。」一低頭眼淚滴下來:「小氣地說說都不行,就跟我要賴他一輩子似的。」

「你別這樣。」我遞給她紙巾盒子,「你看我這玩笑都開成手術刀了,怨我怨我都怨我嘴上沒把門。」

老蜜抽紙省鼻涕擦眼淚清喉嚨:「不怪你,怪就怪我太多情,唉--,我其實就想聽點動人的。他偏和我較真驢一樣的打死不說,大道理擺的一套一套的,說什麼要自己確定好了才能告訴我,告訴我了我不愛都不成。」說完自己倒又撲哧一笑:「想的美!我等他?!哼,過時不侯。」

「你是多情,太多情了。」我往後一靠,抬腳交叉擱桌沿上,「國家沒把你發伊拉克去搞間諜算是損失。留這兒考驗許力真屈才了。」我瞪著她,一哭一笑的前後沒五分鐘。

「呸!你和許力一樣黑。煩了不是?」

「你煩我不煩。」我樂呵呵的說:「我們才開始場,現在是預告片--精彩在後頭。」

「切,煩的在後頭。」老蜜撇嘴,「我也看出來了,郝嘉應該是一發情就死心眼的人。你可悠著點,別太黑了,人可純情沒經過風浪。」

「說什麼吶?就算我黑,惻隱之心總還是有吧?」我嚴肅的說:「指不定誰純呢,吃頓飯見兩面就愛上了,我還不放心她呢。」

「哈,敢情你是怕她啊。」

「別指著我。自個反省去,估摸許力也是服了你動不動就是心啊愛啊,一塌煳塗語無倫次的勁兒比香港連續劇還現代派。」

「好好,咱都改。」老蜜抿嘴笑,跟吃了粘牙的麥芽糖似的:「果真這樣咱就一起改,一起進步,一起奔幸福啊。」

「行。就這麼著了。」看看腕錶五點過五分,是時候給郝嘉打電話了。我揮揮手:「咱分頭回去發奮去。」

老蜜交代著向外走:「今晚要是留郝嘉那兒,明早也得回去一趟換身衣裳哦。」在關門之際想了想回頭說:「要不我給你帶來吧。來回折騰怪麻煩。」

「我多愛你。」

撥了郝嘉的手機,響了幾聲傳來她的聲音:「喂!寶清?」

「在哪兒呢?我完事了。」

「家。下午早回來一會兒買了好些菜,趕緊過來!」

「半小時就到。做什麼好吃的啊?我肚子直叫喚呢。」

「不告訴你!嘻嘻,自己猜吧。快點啊,我煮著湯呢。」郝嘉扣了電話。我握著聽筒傻笑了會兒才放下。

(十)

天氣越來越熱了,春風浮面嫩柳依依。路上的行人脫下冬衣不再臃腫,穿的少了看起來都挺健康朝氣。我在離她家不遠的水果店停了一下買了只削好的菠蘿,又買了草莓、梨啊的兩大袋鮮果拎上樓。手占著我拿腳踢門,郝嘉繫著條圍裙跑過來給我開了門又折身跑回廚房,邊跑邊揮舞著菜鏟子說:「一會給你把鑰匙,記的提醒我。」我把水果提到廚房放水池邊,看著她炒菜:「沒秘密吧?給我鑰匙放心嗎?」

「嘿,別是你家裡藏著一個你捨不得來吧。」郝嘉關火盛菜壓根不抬頭,解了圍裙掛門背後才回臉白我一眼,走過來拿手肘捅我:「閃開閃開,洗手吃飯。」

我讓出水池預備出去,她濕淋淋的手一把抓住我的手腕拖到水喉下動作麻利的搓上香皂:「別熘!你也得洗!」

我看著四隻沾滿皂沫的手糾纏在一起,滑熘細膩的難分你我。揉搓一番她拉我的手向前探到流水下仔細的沖洗,指甲關節手腕都細細用手掬水幫我沖乾淨。我不出聲安靜的任由她洗,這情景讓我想起小時候媽媽在飯前抓我去洗手就是這樣的。廚房裡飄著混合了菜香的油煙味,亂七八糟的炊具,烘烘亂響的老式排氣扇,一種熟悉又親切的感覺使我恍惚中以為回到家。現在回憶當初對郝嘉應該就是在這一刻拉近了距離在心裡留下了她的痕跡,以至於今天想起她,連帶就會想起她雜亂無章充滿生活氣息的廚房。

她關了水龍頭拿手巾擦完我的手再擦乾自己的,然後雙掌一擊『啪』的一聲歡快地說:「好啦開飯啦!」

我們親密的吃飯,你喂我勺湯,我喂你口菜。基本自己的筷子都是伸向對方的嘴。嘻嘻哈哈的胃口巨好,一桌子的東西吃的見了底。我摸著飽漲的肚子戀戀不捨的放下筷子,「不行啦!撐死我啦!這麼吃下去我們離豬不遠嘍!」

郝嘉也扔了筷子倒在椅子上撫肚皮:「我的媽呀咱真夠可以的!」

我倆看著狼籍的桌子相視大笑,我一不留神還打了串嗝。郝嘉笑的更歡了,指著我說:「別抬舉自個了,你本來就是一豬,還是只不長進的豬,哈哈哈。」

「是是,你是長進的豬。我不長進我給豬們丟臉了。」我又打了一嗝,實在是太飽了,挺在椅子背上連坐直了都不能夠,「這不是害我嗎,還沒聽說有吃撐的給120送醫院急救的,估計我得開一先例。」

「真沒出息!」她瞪我一眼,自個卻開始松皮帶扣,「就一鍋白菜湯上趟廁所就沒了。奢侈的你還想專車拉醫院去尿?!」

「粗魯真粗魯!嘁,不止語言不文明,當眾解腰帶啥意思?」

「我就解了嘿,這叫暗示懂不?嘿嘿……暗示完了。」她奸笑著蹭過來在我臉蛋上結結實實的親了一口。胃裡的食物變為熱量使我感官麻媲毫無慾望。她向抖麻袋一樣捏著我的T恤邊從下向上自頭上擄掉,褪下我的褲子把我橫抱到沙發上。

「醫生建議飯後四十分鐘不易房事。」我半坐半躺在沙發上懶洋洋的對她說,這比椅子可舒服多了。

「胡扯!這是快速消化非房事。」郝嘉繼續動作,除去我的內衣,「你要是加入運動才叫房事哩。」

「嘿嘿,那多不好意思啊你勞動我享受多剝削呀。」還好轉移到遠離燈光的沙發上,我向下縮了縮直至完全隱藏在背光里。

「陶冶了你也成全了我,嘿,雙贏不算剝削。」郝嘉朝我擠擠眼把我最後的底褲也褪下了,半蹲在赤露的我面前。她撫摩我的大腿用指尖畫圈,嘴唇在腿內側緩慢向上游移。我只看到她的頭頂,幾乎是靜止的,越是這樣越能清晰的感覺到她嘴唇的活動。我輕飄飄的閉上眼睛,她吻過的地方像腫了一般麻簌簌的感覺經久不消。她的頭髮已經碰到了我的私密處,緊接著嘴唇就含住了最敏感的部位。一陣眩暈蕩漾過來我用手緊緊抓住沙發的邊緣極力不讓自己太過激動,如同一個醉酒的人更堅定地提醒自己保持平衡。滾燙又炙熱電擊般的顫慄,隨她靈巧的舌尖越來越快的調弄洶湧的襲來,我屏住唿吸,雙腿僵硬不由自主的夾緊她,然後,一個浪頭狠狠的將我打翻,我喘息著哆嗦著崩潰了。

郝嘉的胳臂用力環住我,把臉貼在我的小腹上靜靜地等待我退潮……我漸漸鬆弛,睜開眼睛看她像嬰兒一樣的趴著閉目微笑,我伸出手,撫摩她亂糟糟的短髮。她只「恩」了一聲不動,過了一會兒才抬起頭來迷朦地看著我咧嘴一笑:「真喜歡你的身體呀,香香的,好吃。」

(十一)

郝嘉住在市中心的一撞老公房裡,樓下緊挨著菜市場。大清早,各種口音的攤販吆喝聲起此比浮的通過三樓的窗口清晰的傳入我的耳朵。我閉著眼煩躁的翻個身,試圖用枕頭堵住噪音繼續睡下去。這一堵,耳朵卻不聽使喚的越發仔細的專注於辨認吆喝的內容。我氣哼哼的甩掉枕頭,使勁揉著發澀的眼睛坐起來。

「真他媽的見鬼了!」我心裡驚唿一句嘴巴張成O型。

郝嘉裹著條被子和昨天早上一個姿勢的盤腿坐在床上。頂著頭亂髮跟糟了電擊似的呈雷射狀,襯的發青的臉色愈加鬼魅,一對熊貓眼兒看到我醒過來立馬放射出迴光返照般的神采。

我完全的傻了不知所措。

郝嘉抖掉被子傾過上半身來樓住我,撫拍我的背:「醒啦?做夢了?一下子坐起來嚇我一跳。」

我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她拍了一會兒放開我,親昵的用頭抵著我的腦門說:「我才是做夢呢。」輕輕一笑,回味無窮似的,「看你躺在我的床上蓋著我的被子睡的那麼香,枕頭上都是你的口水印子。唉,真有種脫離現實的感受。唉,幸福來的太快往往感到不真實,我就這麼看著你確定你是活的你是我的你是寶清你是在我的床上你是在我的身邊我才覺得塌實。唉,你一醒過來一睜眼我又不真實了——看了你一個晚上。唉,我都語無倫次了。」我腦門一涼,她把頭挪開笑吟吟的直視我:「我都暈了你也暈了吧?」

我如小雞逐米一樣的點頭。她一把死樓住我,用力之大使我一陣反胃,口腔里湧上又酸又苦又鹹的液體,一想到很有可能是昨兒晚上的白菜湯我差點沒吐出來。

郝嘉動情的在我耳邊說:「我就是想讓你知道我有多愛你。」嘆息一下鬆開我,扳住我的肩頭問:「你知道嗎?你知不知道我愛你?」

「知道知道。」我拚命點頭。

「那你愛我嗎?」她又來了。我只有點頭,我不敢不點頭。我只想讓她馬上閉嘴馬上結束我好馬上去刷牙上廁所。

「我們一定會很幸福。」郝嘉很滿意的又把我按在她懷裡,興致勃勃的憧憬:「我會對你好好的比誰對你都要好;我要把你喂的白白胖胖的透著生活質量的提高;即使你使小性兒我也不和你急不打你;人人看見咱們都羨慕的要命。」她忽地又想到什麼勐然放開我眼珠轉了一圈問:「過幾年咱就領養個孩子。你想要個男孩兒還是女孩兒?」

我哼哼笑兩聲不想破壞她的好興致:「你隨便,我不喜歡小孩無所謂。」

我被她抱來放去的像個木偶。這個樣子我覺得我很蠢。我摸到浴巾胡亂一裹跳下床往浴室跑。郝嘉的聲音追在我身後:「你洗吧,我去買早點,你吃油條還是吃麵包?」

(十二)

沒有胃口我費了許多口水才在好嘉的白眼下逃過早飯熘出門。直到將車開出小區上了大路我才從容了,一種劫後餘生的幸運感油然而生。我覺得很累我不高興特沒情緒。開著車看誰都不順眼看誰都像是和我故意搶道,要不是警察多我估計得有幾個倒霉蛋兒。

到了公司看到老蜜和許力親熱的坐在茶水間低聲說笑地分吃一快蛋糕。我瞥了他們一眼沒說話直接進了辦公室把門一腳踢上翻抽屜找煙。老蜜兒敲下門扭鎖閃進來。

「咋啦這是?」她把裝衣服的紙袋擱桌子上饒過來問我:「大早上的就臭著張臉,吵架了?」

我繼續扒翻抽屜,總算找出一盒煙,拆了塑料封抽出一支叼嘴上又找不到火機了,氣的我啐掉煙咬著牙說:「邪門了嘿!要什麼沒什麼嘿!」

「別急別急。」老蜜兒從紙袋子底下摸出火機幫我把煙點上,「小彆扭不至於。她怎麼你啦?」

我還真說不出到底哪兒有問題,就是感覺不對擰過勁了,有種舊社會姑娘出嫁一揭蓋頭髮現嫁一麻臉兒瘋男人的感覺,我就是一煮熟的鴨子,除非人家休了我,我是沒指望自個出逃了。我把這兩天早上郝嘉的異樣狀態大概講了一下,講完後我愈加發毛,汗都出來了,陣陣驚悸傳遍四肢。我問老蜜:「你說,她這麼整宿整宿的不睡,大清早的還能倍兒精神的發情起膩,把附近的公貓全招來了。」我敲敲腦袋,「她長那麼大一腦門兒,不會是想這個想的吧?」

老蜜哈哈大笑,「她真這樣?不能夠啊,也是一社會青年怎麼還遺留著少女的愛好呢?」撫摩胸口止住笑,上上下下的打量我說:「就沒看出你哪兒好啊,人咋就一網情深的著迷成這樣了?」言外之意是不應該呀。

「肯定是中過毒的,言情小說看多了受文化人迫害的。」我抽著煙琢磨:「逮著我算是找到釋放的途徑了,一腔熱血全灑我身上了。我受的了嗎我?這麼嚴峻的形式我可撐不了多久。」

「人家那是愛你唄。你得感動得涕淚交加才配的上人那景致。」

「快拉倒吧,小學那會兒還行,現在我就是夢遊也干不出來啊,簡直是逼良為娼。」我敲著桌子發牢騷:「晚上都好好的,就是不能睡,一睡醒了就改文藝調了。我還特心軟放任自流結果是後果不堪設想!認識三天來兩回了!當然,威逼利誘之下郝嘉還是有可能走正路的,畢竟你費了老鼻子勁才把我們捏一塊,人除了這個也挺對脾氣,我不忍拂了你的美意傷了她的心啊。」

「呀,這麼說也不是沒有挽回的餘地,咱就缺個旁敲側擊煽風點火的,可我也不是專業淘井的呀,」老蜜斜眼看我:「尤其對著這麼一純潔的姑娘我若說點狠話怕遭報應怕下地獄哎。」她挺猶豫。

「沒關係,你也不是頭一回乾了。」我安慰她:「這事有我一份,下地獄你也有伴兒。」

「有沒有辦法既能讓她正常了咱也不下地獄了?」老蜜皺著臉冥思苦想。

「不下不可能了,弄好了興許樓層能住高點。」我繼續鼓勵她。

「唉,也只能是我了。」老蜜凜然地一昂首,「怪我當時沒看清楚你倆不屬於一個品種。」

「我喜歡你這種及時改過的態度。很高興看到你盡了脫兒的義務。」

「當然!這個我可沒忘不用提醒我。」老蜜背手搖頭晃腦踱著步子走來走去的吟頌道:「託兒的義務,現在的義務,」她伸出一根手指頭:「就是讓我把你那一說就炸一說就翻臉的話拐彎抹角柔聲細語的對人郝嘉呢喃著傳達下去。」

「這麼些年了,」我喜笑顏開,「我還是頭一回佩服一人。早知道你悟性高,不是我發覺你真該回去查查族譜,真的,找出一兩個名人科學家之類的是在理的——你渾身上下都充滿了腦細胞。」

「行啦行啦!別對我費牙,再知道你不過了。」老蜜格外含羞帶笑:「趕緊把衣服換了吧。你那衣裳穿的都能再揭出一件了。」她掩著嘴一轉身越發娉娉的扭著小腰出去了。

我在轉椅上伸了一個大懶腰,被老蜜一打岔舒暢多了。打開紙袋子拿出衣服就聞到熟悉的淡淡的香味,不由的感嘆還是老蜜周全連香水都噴上了。

(十三)

我不知道老蜜是怎樣和郝嘉溝通的,反正晚上我是順順噹噹的回到自己家睡在自己的床上,舒服自在使我有種久違了的感覺。

人並不總是明白自己的。一個人的時候躁動的看到方便麵都能勾起我『泡』的慾望,真碰上一姑娘挺迫切的和我膩歪我又特想一個人呆著。就像我回到家就不想出門,一出門就不想回家一樣。

臨睡前接到郝嘉的電話,她輕柔的問我明天幹嗎,我說趕活兒得加班,她說那好你早點睡不要熬夜保重身體。她態度友好且非常懂事隻字不提和老蜜的談話,這明顯的變化讓我驚喜欣慰覺得我們還是有希望有奔頭的。

第二天中午我和老蜜加上另外兩個朋友田豆丁、王秀氣在我家支起桌子玩「拖拉機」。打了四個多小時的牌我都是墊底兒的,手背的要命。輸紅了眼還被三個徐娘嘲笑賭場失意不屬意外純粹自虐所至。我一個勁的跑衛生間洗手也於事無補。

老蜜甩出仨兒皮球又贏了一把樂的嘎嘎的,邊收碼子邊對我說:「洗手也是白搭!你就不能老實坐會兒?晃的人眼暈。不成吃點補藥唄我這有現成的。」

「對對!該吃該吃!一禮拜沒見你就剩一大頭成棒槌兒了。哈哈哈!」田豆丁起鬨最拿手。

「喏!就我疼你——」王秀氣從包里翻出盒『烏雞白鳳丸』遞給我,細聲細語地說;「還名牌同仁堂的呢。」

我絕望地看著她們仨兒笑的上氣不接下氣。

「咣咣!」有人敲門。我門鈴壞一年了。

仨兒小娘們兒立馬收住笑聲面面相噓的對望,一致懷疑是警察上門來抓賭了。

「咣咣咣!」更用力敲門。「開門!寶清我都聽見你在屋裡了!」郝嘉在門外大聲說。

「噓——」我用手指按著嘴唇:「假裝不在家。」昨兒晚上我還說今天要加班呢,放她進來我人丟大了。

「劉寶清你開不開門?你再不開門我可找人來卸門板兒了——樓下一熘兒收破爛的!」

「這寶貝兒怎麼自個兒殺過來了?昨天說的好好的。」老蜜鄒眉壓低嗓子說。

「我早說了,就是不能睡!這不一覺醒了又倒回去了。」

田豆丁和王秀氣一個瞪眼一個努嘴的意思是:就門外的這個?我點點頭。她仨兒集體搖搖頭。

「哎——收廢品的你上來!——帶著錘子啊!」郝嘉在門外頭喊一嗓子。

「不行不行!得讓她進來。」我嚇壞了:「再不開門我家改過道了。」

郝嘉帶著勝利的喜悅雄赳赳氣昂昂的跨進來鼻孔朝天的「哼」了一聲。我不言語關上門黑著臉饒過她走沙發前坐下了。

「你怎麼來了?事先不打個招唿。」老蜜把她讓椅子上坐下。

「沒事逛過來的。想著碰上就當給個驚喜,碰不上就當熘彎了。」郝嘉瞄我一眼對老蜜笑:「倒是沒想到你也在。」

「嘿嘿,這不姐妹幾個閒著剛湊成局。」老蜜有點尷尬。

田豆丁和王秀氣趕緊附和著點頭:「就是就是。」她倆收拾東西站起來說該回了孩子等飯吃呢,對郝嘉笑笑點點頭一塊兒走了。我沒攔著,腦子裡翁翁做響。老蜜過來站我身邊一隻手搭在我肩膀上示意我別激動。

「怎麼啦?看見我不高興了?我又沒說什麼你幹嗎吊著個臉?」郝嘉瓮聲瓮氣地問,我沒搭理她。

「不全是她錯,我也有份。早該打電話給你說一聲。」老蜜貼著笑臉兒:「你看人一來一鬧騰就給忘了。」

「這班加的夠滋潤的。」郝嘉根本不看她盯著我冷笑:「沒看出來你還是一專業開拖拉機的。」

老蜜噎住了,她不知道這茬。我竄起來說:「是。怎麼啦?我和人玩牌又沒玩床上去,你用的著跟捉姦似的砸門嗎?你怎麼這麼不懂事?我還有臉見我朋友嗎?」

老蜜使勁把我按回沙發上,邊扭臉對郝嘉使眼色:「你少說兩句。反正也沒外人,咱們互相對不起完了。」

「你盡向著她。」郝嘉帶著哭腔:「別以為我傻編瞎話是她一人就能幹?就能那麼爐火純青一點馬腳不露?你們是集體創作!」

「多不好多不好,你這樣說多不好。」老蜜死死按住再欲竄起來的我,瞪大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她;「窮寇勿追!你別過頭了——她脾氣燥。」

「她脾氣燥我也不是省油的燈!」郝嘉看老蜜一直站我這邊覺得自己被孤立了落單了,氣急敗壞的站起來指著我:「我日子都沒法兒過了,心眼兒全使在小心別給人騙上了!」

「想找不痛快我成全你!」我甩開老蜜的手跳起來:「指桑罵槐拾到籃里就是菜!有力沖我使,關人老蜜鳥事兒?」

「你甭跳腳我也是一烈火金剛!」郝嘉毫不示弱邁前一步:「回頭打壞你算誰的?」

「求求你倆兒啦姑奶奶們。」老蜜一米五多點的小身子骨夾我倆中間使出吃奶的勁用胳臂一邊抵住一個,「咱窩裡斗不沒勁了嗎?打壞了誰都是寒磣自個兒。」

「誰和她一窩兒?我他媽不稀罕別糟蹋我!」郝嘉紅著眼睛大力擄袖子:「別讓我挨著你——挨著就沒輕的!」

「來勁兒了是吧?不抽兩下就炸屍是吧?」我和她一起動作往上擄袖子:「告訴你說眼紅起來我可看誰都是一堆肉!」

「哎呀呀!這可怎麼得了!」老蜜一個沒撐住我們仨兒抱一堆了。她大力扭著從我和郝嘉的胳肢窩底下鑽出來奔沙發就去,連連拿頭往靠背上撞,邊撞邊唿天搶地:「怨我還不成嗎?怨我還不成嗎?我撞死算啦!」

我倆對眼兒望望同時鬆手朝老蜜奔去,一個抱腰一個抓手的攔住她。

「別啊你!」老蜜還在撲騰,我樓著她的腰往回拖;「不打了還不行嗎?我們不打了你也別死了不成嗎?」

郝嘉握著她兩隻手腕子只管使勁不說話,老蜜撲騰的更厲害了,聲嘶力竭的,「別攔著我別攔著我!我今兒不死對不起你二位。」

「叫你姑奶奶行不?我們不打了不打了你消停消停吧!」郝嘉被她的手甩的站不住了總算開了口。

老蜜著實累的不輕也跳不動了,一屁股墩地下直喘粗氣。我倆兒對面站著只低頭看她。她擦擦腦門上的汗:「靠!我他媽的自找的!豎著晾乾兒呢,扶我起來!」

(十四)

我和郝嘉像兩隻刺蝟,離遠了冷,挨進了彼此扎的的皮開肉綻。

毛爺爺說:槍稈子底下出政權。就是苦了老蜜,天天提心弔膽左說右勸的生怕一個閃失廢了一人從此她吃不了兜著走。說來可笑,一點芝麻大的事我們就得打一回,打到末了為什麼打倒是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誰先把誰打趴下。時間一久,老蜜也疲塌了不當捐客費嘴皮子了,就是包里老是備著創可貼紫藥水萬金油之類的以防萬一。

好的時候我倆兒也時常反省自我批評試圖改過相互妥協。無奈何張飛遇到林黛玉說的不是一朝的話。有一天郝嘉終於靈光一閃開了竅,發現要把我鍛造成風花雪月一小嬌娘還不如教母豬上樹來的容易些。萬念俱灰中纂著我的手淚眼迷濛痛心疾首的說:「哥們兒!我是江郎才盡黔驢技窮對你無計可施了。我可以負責地講:你沒戲了,這輩子你是沒戲改邪歸正了。」

郝嘉徹底的走出了我的生活,我也失落了一陣兒。畢竟打出了點革命友誼兒女私情說不惆悵忒假不符合我做人的原則。老蜜看我鬱鬱寡歡形單影隻成天跟睡不醒似的除了著急還想著將功補過再做一回託兒。她仔細的分析失敗的原因在於沒有薈萃去粗取精,就讓我囫圇吞棗導致消化不良噎的不輕。

她的美意我心領了,但真的就想一人呆著,哪怕寂寞也不去你噥我噥——太占腦子了。老蜜笑著說我這是典型的後遺症,等徹底好利索了再拿我練攤兒也不遲。我說成啊,反正你閒著也是閒著,瞅准了真發我一家常婦女我不怨你。我倆兒一齊哈哈大笑非常慶幸我們還是一條繩兒上的螞蚱,有肉吃有湯喝的日子還是有希望的。

兜了一圈兒又回到了起點,我還是一個人,每天該幹嗎就幹嗎。偶爾喝點小酒才會想想戀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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