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姆紀(第四卷)(01-04)
18CM 发布于: 2024-01-02 16:07 24

第四卷第一章(總第49章)

(尼爾1900年10月5日晨,貧民窟,小可的「家」)

如果說,貧民窟是拉姆市的一道創痕,那麼貧民窟的西北地帶也許是這條舊傷疤最深的一段了。

這裡是貧民窟的起點,也是一座見證巴倫斯堡淪陷、衰亡的墓碑。雖然碑文已經黯淡,但人們,尤其是生於此地的人們並未忘卻,這個臨近拉姆市西境大門的地方曾是一個小鎮,一片芬特軍隊的鐵蹄最先踐踏的土地。

儘管巴倫斯堡的人民都和這片土地上的野草一般強韌,他們也沒能堅持太久。那個時候,除了芬特之外,同時來自查隆和尼爾的進攻讓巴倫斯堡無力招架。從眾志成城的堅守抵抗,再到零星碎落的各自為戰。只用了一年多的時間,偌大的巴倫斯堡就被撕成碎片,瓜分完畢。

之後便是曠日持久、死傷慘烈的三國會戰。走到這一步,對這些貪婪的侵略者來說也是必然。

不過那些都和這個在戰爭起初就放棄抵抗,向芬特軍隊臣服的小鎮沒有太大關係——因為這個小鎮的人民所遭受的苦難遠比戰爭本身更加複雜。

投降之初,他們還算是度過了一段不那麼屈辱和痛苦的時光。但隨著戰事發展,芬特人的傷亡逐步增加,他們自然而然地成為了芬特軍隊發泄壓力與仇恨的對象。再到後來,三國的戰事陷入膠著,被譽為「聯邦的毒瘤」的奴隸販子在個別軍官的默許和掩護下,開始在巴倫斯堡的邊境「開展業務」。於是,這裡的絕大部分人民終於在失卻了財富,又拋棄了尊嚴後,繼而失去了家園。

小可和蜜兒的雙親就遭逢過這樣的不幸——但幸運的是,她們倆沒有。

在新生的拉姆市政府的外交努力下,一大批於戰爭期間「流離」至芬特境內的巴倫斯堡公民被「遣返」回拉姆市。小可和蜜兒就是在這些人重返故鄉後出生的。

推開殘破朽爛的木門,一縷灰塵從門板上方落了下來,蜜爾不禁感慨。

這扇破木門的用料,取自蜜爾和小可原來的家——一間用木板拼湊搭建而成的棚戶。

「原來她還留著。」蜜兒不禁憶起幼年時遇到的一場大火。「那以後,就剩下這個了。」

在那場大火中,年幼的她們失去的不僅僅是住處。蜜兒的父親和小可的母親不幸遇難,而且這兩位是她們二人僅存於世的雙親。

自幼生活在同一個棚戶里討生活的二人成了孤兒。

在好心人的幫助下,草草安葬了「雙親」後,一無所有的蜜兒和小可不得不面對殘酷的現實——現實也沒有給她們倆太多的選擇——想要在貧民窟生存下去,對幹不了體力活的年輕女孩來說,出路似乎是不言而喻的。

不過,性格各異的二人對待命運的態度倒是截然不同,當蜜兒固執地在廢墟中拾撿出一堆聊勝於無的破爛時,小可已經找到了「出路。」

「還好後來遇到了琳花姐。」蜜兒憑著記憶在牆角的幾塊廢磚後找到一盞油燈,將之點亮。「位置都和以前一模一樣。」

「以前?這裡是,你的家?」伊芙四下看看,沒有找到可以坐的地方。

「嗯,這裡是我以前的家。幫我一下——」伊芙將鋪在房間角落用於防潮的草墊掀起,下面是一扇窖門。

「好的。」伊芙把隨身的包小心地擱在地上,接過伊芙遞來的草墊。「你剛才說,琳花姐?」

「你之前見過的,就是放我們離開的那個,金髮的。」蜜兒吃力地抬起窖門,「怎麼樣,是個大美人吧?」

「……」伊芙微微皺了下眉,似乎是想說些什麼,但沒有開口。

「你的喉嚨還沒好嗎?」蜜兒在窖門下方摸出一根木桿,將窖門固定好。

「我沒有,我只是——謝謝你。」

在蜜兒的攙扶下,伊芙先爬下地窖,接過蜜兒遞下來的油燈。隨後蜜兒也爬了進去。

「怎麼樣,厲害吧?這些都是我一個人挖的。」

在油燈的光線下,伊芙驚訝地發現,這個破舊而不起眼的棚屋下方居然有一個規格齊整、面積不小的地窖。

「你的家?」伊芙問了一個剛剛才問過的問題。「可你之前說,朋友的——」

「哦,忘了跟你解釋,這裡以前是我的家。」蜜兒有些懷念地摸著用木板加固過的牆壁,「也是那個——朋友的家。你看,我還特地挖了兩間房呢。」

除了安放梯子和儲藏櫃占用的空間外,一道土牆將剩下的空間分隔成兩半,同時也起到了支撐的作用。

「很好。」伊芙摸了摸牆壁,又用指尖沾了一些土屑,聞了聞,又舔了舔。

「你在幹什麼?」蜜兒趕緊掏出手絹替她擦乾淨。

「通風,引水。」伊芙點點頭。

「我挖了很久,很久。」蜜兒的笑容頗有些自嘲的意味,「沒想到最後卻讓給別人了。」

那幾年,即使是跟了琳花之後,蜜兒也一直沒有停止完善這間地下室。她日復一日地挖,不知疲倦地挖。她埋設了通氣用的竹管,挖通了下水道,用廢木料做出了地板,還按照琳花教的,用加固礦道的方法加固了牆壁。甚至,在完工後,她還按照原樣又挖出了一個完全對稱的空間——也就是現在用土牆隔開的另一邊。

直到最後,在她終於因生活不便而放棄了這個充滿回憶的地方前,她也沒有等到那個可以和她一起分享這個家的人出現。

可就在她把新家搬到港口附近後不久,小可居然搬了回來,還帶著一張不知從哪兒弄來的所謂的「地契」。

——蜜兒怎能不對此耿耿於懷。

「土壤,很好。」伊芙向蜜兒再次點頭,表示肯定,「很堅固。」

「是的,琳花姐說過,貧民窟的土壤地不適合種植,但地下的土質和——岩石?哦,岩層——的結構卻很適合挖掘。」蜜兒低下頭,笑著,輕輕嘆了口氣,「琳花姐什麼都懂。」

「她說得對。我想——」伊芙在一張床邊坐下,將隨身的小包擱在不遠處,「見見她,那位,琳花姐。」

「我也有此意,琳花姐是個大好人,她一定會幫我們的。不過——哎。」蜜兒在與伊芙的位置完全對稱的另一張床上坐下——隔著在土牆上鑿出的窗口,她們倆互相對視著。「琳花姐現在一定和那個大壞蛋在一起,一定在受他的欺負!」

「壞蛋?」伊芙一臉疑惑地望向蜜兒,但馬上就反應過來。「賽門?賽門哥哥?」

血液一瞬間就湧上了蜜兒的臉頰。

「琳花姐,你,羨慕她嗎?」伊芙的表情十分認真,不像是開玩笑。

「你,你,你在說什麼呢?我怎麼,怎麼會——」蜜兒猛地趴到窗口上,指著伊芙,驚慌失措地駁斥著她的論點。

「?」伊芙歪著腦袋,一臉疑惑,「她是你的,榜樣,對嗎?」

「哦——哦,對,對。我也想像她那樣強,像她那樣博學,像她那樣——」意識到是自己想歪了的蜜兒悄悄喘了口氣。

「我想,見見她。」伊芙對蜜兒點點頭,難得地露出了一絲笑容。「然後,見見那位,賽門——哥哥?」

「你,你,你——」這一次,蜜兒聽得出來,也看得出來,伊芙是在拿自己取笑。

不過,她的笑容真的很難得,也很舒心。

——這份叫人無法拒絕的笑容,好似有什麼不可名狀的魔力般,只需看上一眼,就覺得自己當為之付出任何努力,以延續她的笑顏。

蜜兒離開後不久——

確定蜜兒走遠後,伊芙用最快的速度打開了隨身的小包,從中取出一個金屬制的、仍溫熱的小香爐。

伊芙先是用沾濕的手帕捂住口鼻,然後才小心翼翼地打開香爐的蓋子,用一小撮泥土覆蓋上裡面正悶燃著的一塊薰香。

「唿——對不起,對不起,蜜兒。我這是迫不得已,請原諒我。」伊芙將雙手抱在胸前,低頭吟誦,「願天上的靈,和地上眾生,原諒我的罪行,護佑我身,賜我庇護,得穿過黑暗的峽谷,照應同伴,拯救羔羊。」

(尼爾1900年10月5日晨7時,賽門的門會會堂)

「呃,賽門先生,那個——」

「……」

「啊~~呃——」

「呵。」

或茫然無措,或默不作聲,或打著哈欠,或面帶譏笑。

「……哎。」看著面前的人,一個失魂落魄的少年無奈地嘆息著。

右手的四個指尖依序在桌面敲擊,「嗒嗒嗒嗒」地發出具有規律和節奏的聲響,完美演繹著手指主人焦躁不安且充滿憤慨的心聲。

賽門第一次深深地感覺到,原來自己的手下是那樣不中用。雖然個別人很不錯——賽門看了一眼歐涅,稍稍寬心了些——但總的看來,就和琳花之前說的一樣——他們太弱小了。

這些人的能力到底有多強?賽門的心裡並不是沒有數。只是這兩年,賽門在貧民窟的風生水起讓他產生了某種錯覺,某種讓他滿足於現狀而不知天高地厚的錯覺。實際上,在面對來自貧民窟外的力量時,他們不堪一擊。

對於賽門的門會來說,偷盜、搶劫、提供打手,甚至是買賣情報,都只不過是謀生的手段罷了——它們並不是實力凌駕於他人的象徵。

拉姆市的警察還好說,當面對三大國的勢力時,難道還可以像現在這樣如魚得水地叱詫風雲嗎?更不用說拉姆市政府其實一直在避重就輕——他們完全有能力把貧民窟的黑幫一鍋端了,只要他們有那個決心和必要的話。

三大國的勢力一直存在,他們想要大舉進駐拉姆的意圖年年都是最讓市政廳最頭疼的問題。在外交上,赤裸裸地體現著這種訴求的形式有很多,比如要求興建工廠,或是希望拉姆市政府能夠批准他們在一定程度上「自由開發郊區」等等——反正郊區有大片大片荒涼的土地。

對市政府而言,他們又何嘗不想恢復昔日巴倫斯堡的榮光。可開發城市不是那麼簡單的,沒有大量人力物力的投入和基礎,想要憑空在荒蕪人跡的郊區劃出一塊地,然後把它建設成跟城區一樣興旺的地段那無異於痴人說夢。

而現在,對於這件事,市政府的計劃書上有了新的註解。

貧民窟。一個正在茁壯成長的貧民窟。一個塞滿了沒有穩定經濟來源的窮人的貧民窟。一個雖然治安有些糟糕,但人口密集的貧民窟——對市政府來說,這就夠了。

按照琳花的說法,「勞動力」才是貧民窟最有價值的東西——儘管對那些商人們來說很廉價——事實上,他們巴不得廉價。甚至,在不久的未來,他們完全有能力將貧民窟的「人」變得一錢不值。

更可怕的是,到那個時候,人們說不定還會滿心歡喜地接受這種改變,接受這種看上去或許比朝不保夕、前路迷茫的日子要稍稍明朗一些的命運——外城區和內城區的階級差別已經有目共睹,貧民窟人民的命運只會是成為更廉價的消耗品。

對於這些不確定但顯得十分灰暗的未來,市長和海婭一直在奮力抗爭著。

市長與三大國周旋,海婭則嘗試著謀求更為平等的相處方式。

他們都在儘自己最大的努力。

相比之下,賽門的門會又做了些什麼?又能做什麼?

也許,變得強大也是一種實現平衡的方法,但賽門的門會在這種宏大的政治博弈中無異於茫茫大海上的一艘孤船。無論船再大,也抵擋不住撲面而來的巨浪。

從某種角度看,賽門的行為甚至可以看作是一種自娛自樂。

當然,琳花在講述這些道理時,用了更加委婉的口吻。但她的話還是像利刃一般深深地扎進了賽門的心。

現在想來,也許大家——漢娜、歐涅、莫頓、甚至是魯克——早就明白這點,他們只是以不同的生活方式在對待這種虎視眈眈避無可避的命運。

漢娜也許會是個不錯的領袖,她嘗試過,但失敗了。

歐涅看上去只是在隨波逐流,將自己的能力出售給最合適的人而已——這個也許跟她隱藏自己的性別有關。

莫頓看上去無所謂的樣子,但他是海婭的忠實部下。

魯克的方法更簡單——屈從於慾望。

只有自己,還蜷縮在溫柔鄉與一唿百應的短暫眠夢中渾然不覺。

在聽完琳花的「供述」後,賽門把琳花留在了地下室,自己躺在房頂上一個人呆了很久,想了很久。

這也是為什麼他現在頂著一副黑眼圈和形容枯藁的面色坐在部下們面前的原因。

看著部下們的眼神,賽門強打精神,進入正題。

「小可還沒有回來嗎?」賽門的聲音軟弱無力。

「可兒姐她,她昨晚回來了——來著。之後又走了——去找那個藍發的小女孩了,主人。」小可的一個副手單膝跪下答道——看來,狀態不佳的賽門反而給了她更大的壓力。

「叫她立刻來見我!」

「是,是的,但是——」

「請你把所有能說的一次說完,我不想再問你有關小可的動向了!」小可已經屢次曠掉會議,賽門忍無可忍。

「是,可兒姐她可能又去城區了。」

「……知道了」賽門顯得很沮喪,「去找她,去吧,找到之前不要回來見我。」

「是!」小可的三位屬下立刻奪路而逃。

「……」看著低頭不語的蜜兒的副手,賽門想不出該問些什麼,或是該拿這些人怎麼辦。

她們中當然有人在協助蜜兒,但肯定不是全部——總不能把她們全抓住挨個拷問吧?

「魯克,你很困嗎?」看著哈欠連天的魯克,賽門突然發現自己很羨慕他。

「困死了,媽的。」庫魯扭了扭脖子,「昨晚那兩個妞也太勁了。我待會回去得好好喝上幾杯。」

「……你身邊還有多少人?」

「沒幾個了,都去找那個藍發妞了。娘的,這些小丫頭還真會躲,肯定是蜜兒在幫她。我說老大,再這麼找下去,我可不保證到時候弟兄們會對她們做什麼。」

「那也要你們找得到!」賽門忍不住抱怨了一句。

「這個嘛,嘿嘿,我倒是有個妙招兒。」魯克突然很猥瑣地笑了笑。

「待會兒散會了再告訴我。」賽門很明智地意識到,魯克的「妙招兒」一定不適合在現在這種場合說。

「歐涅呢?」望著歐涅,賽門露出了一絲狡黠的微笑。

「沒發現。」理解到那個笑容中的不懷好意,歐涅的回答簡短且沒好氣。

「嘿,大個子,你到底在折什麼?」賽門突然對站在歐涅身後的小弟手裡的摺紙起了興趣。

「嗯?我還是不會啊,對不起。」發現眾人的視線集中在自己身上,大個子低下了頭,顯得很委屈。

「啊,沒事的,沒事。」看到歐涅刺向自己的銳利視線,賽門識趣地打住,趕忙安慰起這個腦筋有些不靈光的壯漢。

當這段插曲過後,賽門和歐涅對視了好一會兒——一段令人有些壓抑的沉默——才回到正題。

「你不必去找了。」賽門的視線始終沒有離開歐涅的身體。「我有新的任務給你,你留下吃飯吧,待會再說。」

「——是。」感覺到來自賽門的視線正在自己身體的某些部位上遊走,歐涅覺得很不自在。

「大個子,你待會先回去好嗎?」賽門的笑容仍舊聚焦在歐涅的身上。「我有些事想對你大哥說。」

「不可以!」將視線轉向一旁的歐涅厲聲回絕了賽門附帶有特殊條件的邀請。

之後又是一陣尷尬的沉默——「嘿嘿嘿嘿。」只有魯克在傻笑。

「那麼,大個子,你在門口等一會好嗎?」賽門想了個折中的法子,「就一會兒。」

「不行!我餓了!」這回是大個子扯著大嗓門叫喊起來,用最直接的方法拒絕了賽門的提議。

這是命令!不是建議——賽門很想這麼說,但他覺得對這個人可能並不管用。

「……你在外面等會!我和你大哥說完話,你再進來吃飯行不行?」賽門哭笑不得地做出了讓步。「這樣總行了吧?

「哦——那你們快點啊,我要餓死了。」大個子撅起嘴唇,很不開心的樣子。

眾人早已恨不得笑得滿地打滾,魯克更是前仰後合地拍著自己的大腿。

唯有歐涅,此刻肩膀微微顫抖著的她,正在後悔沒有把抹了藥油正在保養的長刀帶出來。

幾分鐘後。

冷冷清清的餐廳里,賽門和歐涅兩人面對面地坐著。

「……這些是?」歐涅皺著眉頭,用叉子撥弄著碗里的煳狀物體。

「麥仁。」賽門也覺得有些不好意思,「還有牛奶。」

「什麼?」

「嗯?麥仁就是麥子的——」

「我知道麥仁是什麼!我是問你,琳花在做什麼?咕嘟——」歐涅把口中完全沒有泡軟的麥仁碎粒就著冷牛奶吞了下去。「呃,這該不會是你自己弄的吧?」

「抱歉。」賽門也試著嘗了一口,然後很艱難地將口中的東西咽了下去。「是的。」

「你還是把抱歉留著對我的小弟說吧。」

「那倒是——」賽門搖搖頭,站起身,「昨晚,我這邊出了點狀況。」

「跟琳花有關?」歐涅又喝了一口——雖然她覺得這些東西很難吃,但也沒到不能接受的地步。

「是,她現在不方便做飯。」賽門笑著說道——只是笑容中飽含苦楚。

「你,下定決心了?」歐涅稍稍猜到了一點。

「是的。接下來,你我都會很忙。」賽門走到窗口,望著不遠處的一棟民宅「我要你接替琳花的工作。」

「做不到。」歐涅把叉子放在碗邊,「有勺子嗎?」

「我知道你已經很忙——」

「別誤會,不是我不願意——謝謝。」接過賽門遞來的木勺,歐涅將碗里剩下的麥仁顆粒一口氣颳了個乾淨。「——而是我做不了。」

「歐涅!」

「琳花的水準非常出色,我代替不了她。況且,她已經將她的情報網布在了整個拉姆,這種事情——」

「歐涅小姐!」

「……」歐涅死死地瞪著賽門望了一會,然後把勺子裡的東西放進嘴裡,直接吞了下去。之後,她推開椅子,憤然起身——卻被繞到身後的賽門按住了肩膀。

「對不起,我現在真的沒有其他人可以拜託了。」賽門說完嘆了口氣。

「……琳花小姐,現在怎樣了?」歐涅把手支在桌上,扶著額頭。

「她——我還是——哈,也好。」賽門在歐涅旁邊坐下。「我和你說說她的事情吧——你知道嗎,她竟然和別的男人上了床。」

「……」

「你好像不驚訝呢?」賽門趴在桌上,把頭埋進了雙臂之間。

「你把她怎樣了?」

「她在地下室,漢娜正在照顧她。」賽門的聲音有氣無力。

「……她願意嗎?」

「當然不。」

「那就難辦了。」

「有多難?」

「我研究過琳花管理情報的那套體系,非常有意思。一般來說,所有的情報總會經過層層傳遞,送到她的手裡。」

「那不是很好嗎?你只要——」

「但是每一個情報站點都會使用不同的密碼。」

「……我會讓她說出來的。」

「別亂來。」

「知道,還有嗎?」

「有,這意味著她一個人要統籌全局。如何分配資源,如何安排人手,給不同級別的手下開放多少權限。還要將情報分類,按價值分類,按涉及的內容分類,按時效性分類——還要找到合適的買家將它們賣出去——這點最麻煩。」

「買家只認她,對嗎?」

「對,買家大多很謹慎。而且,我可沒有她那樣的——」說到這裡,歐涅突然停了。

「別這麼說,我的眼光不差,而且也看得出來——其實你很美。」賽門把頭抬了起來,笑著面對歐涅有些泛紅的臉龐。

「你說什麼?」歐涅突然惡狠狠地盯著賽門的眼睛。

「哦——我,我不是那個意思。」賽門後悔不迭——自己一到關鍵時候就容易說錯話——歐涅何等聰明,她已經猜到了琳花和其他男人上床的理由。

「無論如何,我做不了,熟悉這一整套工作的過程相當漫長。我們現在的情報網已經不可能容許我慢慢吞吞地一邊摸索一邊工作了。」

「是麼?」賽門顯得很失望。

「給你個建議——別把事情做絕。蜜兒可能是個不錯的選擇,如果可能的話,再加上小可也許更好。琳花最好也留著,別讓她太輕鬆,就算不讓她統管情報,她也必須做一部分擅長的工作。」

「蜜兒和小可——唉。」賽門又何嘗不知道她們倆這兩年進步的程度。

「再給你個建議——蜜兒那邊不用太擔心,倒是小可你得留點神。」

「……知道了,還有嗎?」

「……別辜負了琳花。」歐涅不自然地把頭側向一旁,「她是個好女人。」

「謝謝。」賽門朝著歐涅的下巴伸出手,輕輕地把她的頭扭向自己的方向,然後用最拿手的那種微笑面對著她。「你也是。」

「不送了。」歐涅略有些猶豫地推開賽門的手,站起身,慢慢地走到餐廳門口,遲疑了一會,隨後大步離去。

「大哥!你走這麼快做什麼?我,我還沒吃飯呢!」為了緊跟在快步行走的歐涅身後,大個子不得不收起了手裡的摺紙。

「去吃烤魚,去晚了可就沒了。」歐涅頭也不回。

「好吔!我餓死了!我要吃三條!大哥萬歲!」

聽著身後小弟興高采烈的發言,歐涅不禁失笑——她馬上就回想起了不久之前賽門對自己露出的微笑。

——那是一份叫人無法忘懷的笑容,就好像有什麼不可思議的力量一樣,只要看上一眼,就覺得自己應該為之付出,只求能多看一眼他的笑顏。

歐涅甩了甩頭,試著將之拋到腦後。但她很快就發現,不知從何時起,這一抹笑容早已充斥了整個腦海,揮之不去。

第四卷第二章(總第50章)

除去甬道深處鐵門之後的那間兼具刑房、書房與臥室功能的房間不算,地下室里的浴室大概是整座大宅中漢娜最喜歡的房間了。

無論是盡興歡愉後的小憩片刻,亦或是在孤身度過的夜晚尋求慰藉,這裡都是一個極佳的去處。

早先,因地下臥室的建造被賽門單方面廢棄的緣故,浴室的空間得以大幅延展,大到獨自使用會覺得有些空空蕩蕩的地步。作為獨斷的補償,賽門應允了漢娜在私人空間上不設上限的開銷。因此也就有了如今安置在地下浴室里的大浴缸、數個獨立的盥洗水喉、儲存柴火的通風間,以及燒熱水用的鍋爐等一系列完整而奢侈的設備。

漢娜用大木勺從浴缸里舀起一捧熱水,手腕一翻,很隨意地潑灑在另一個女子傷痕累累的後背上。

「——嗚!」一聲悽厲的慘叫從那個女人的喉嚨里鑽了出來,但到了嘴邊又半途而廢。

「忍著點,別亂動,自作自受的婊子。」漢娜低下頭,湊近雙手反綁、跪在木質地板上的琳花。「我可不想再給你盤一次頭髮了——這麼長的頭髮,平時不嫌麻煩麼?乾脆剪短好了,說不定主人正好想換換口味呢?」

「嗚嗚嗚——」被一根套著綁繩的軟銜木死死堵住了嘴,琳花只能悶哼幾聲,表示抗議。

「哈?你說什麼?大概是同意的意思?」漢娜用指尖撥弄著琳花的乳頭,滿懷惡意地用指甲刺激著那裡不久前才被扎出的孔洞。

「嗚嗚——」琳花的氣息連綿不絕地從身體里溢出來,只是原本應該以慘叫的形式迸發出的哀號,到了嘴邊卻都被那根卡在牙床之間的軟木給過濾成了嗚咽。

「嗯——算了,怪麻煩的,下次吧。」漢娜抽回手,仔細瞧了瞧琳花虛無縹緲,喪失焦點的眼神。「趴下去,主人可是交待了要我把你徹底地『從裡到外』洗乾淨——我剛剛想到個好法子——背著雙手有點難吧?我可以幫幫你。」

還沒等琳花調整好姿勢,漢娜在琳花的屁股上踹了一腳,等她仆倒在地後又一腳踏在她的後背上。

「我記得先前小壞蛋說過不會讓『其他人』欺負你來著?」漢娜看上去很滿意,「看來他沒把我當成外人吶?」

漢娜從浴室的角落拖來一卷長皮管,把一頭接在頭頂部的一個水龍頭上,而這個水龍頭則連通著一個被半埋在地下的超大號蓄水缸——一個相當有心的設計。

這個四四方方的蓄水缸被安放在一個相對較高的位置,打開其底部的水龍頭,水自然就會順著重力流出來。而暴露在地面的進水口又正好位於後院的水井附近,為其添水也十分便利。至於那根皮管,一是可以用來把缸里的水引入鍋爐,加熱後再放到浴缸里;二來可以作沖洗地板之用。

可漢娜此時的所作所為顯然不在這些範疇之內——她握著皮管的另一頭在琳

花眼前晃了晃,然後拍了拍琳花撅起的屁股。

琳花理解了漢娜的用意,別無選擇的她將腰部收緊,把臀部舉高。

「哦~看來主人沒有白調教你,你現在也很上道了嘛?我們快點完事,趁著主人沒來之前還能好好休息一會。」漢娜為皮管的這頭擰上一個黃銅製的粗長水喉,趴在琳花的耳邊輕語道:「放心,我和那個小壞蛋不一樣,我有分寸。」

說罷,漢娜獰笑著,將約莫兩指粗細的水喉插進了琳花的下體後,擰開了開關,開到最大——在水流抵達之前,她故意把琳花口中的銜木給摘了下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冰涼的水流勢不可擋地湧入了琳花的身體,穿過盤曲的陰道,直達子宮,填滿、撐起了她的小腹,在身體最敏感最深邃的暗處激盪,野蠻粗魯地絞動著琳花的肉體和意志。

琳花用頭和雙膝支撐起身體,噙著淚水,唿號著,承受著這殘酷的凈滌——在琳花爆發出第一陣撕心裂肺的慘叫前,漢娜很有預見性地塞住了耳朵。

「沒這麼誇張,大美人兒。」等到琳花的慘唿聲微弱了些,漢娜才放下塞住耳朵的雙手,「涼水而已,我還沒加熱呢。」

漢娜從琳花的腦後揪住她的頭髮,拎起她的頭顱,似笑非笑地觀察著她的表情,而且很快就得到了預想之中的答案——琳花縱然十分痛苦,但她對這種充滿屈辱和苦楚的懲戒方式既未牴觸,也不反抗——此刻的她正心甘情願地承受著這一切——她把這些當作是某種贖罪。

「嘖嘖,呸。」漢娜咂砸嘴,朝一旁的地上啐了一口。「早知今日——」

漢娜欲言又止。望著已經停止唿喊,緊咬牙關的琳花,她覺得現在說這些也無濟於事了。

「我這輩子還沒佩服過幾個人,你算一個。」漢娜深吸一口氣,彎下腰,扶住即將被滿溢的水流頂出來的水喉,「這一回合算我輸了——不過這樣子恐怕洗不幹凈。」

說罷,漢娜掐住了水喉末端的皮管。

因流通受阻而愈發狂野的激流奔湧入琳花身體的核心深處,琳花猛然昂起頭,再次爆發出新一輪的悽慘悲鳴。

這次,漢娜沒法堵上耳朵——她的雙手正忙著固定住琳花身體的跪姿和水喉的位置。

隨著水流灌入,琳花的小腹愈發鼓脹起來,膨脹的肉體撕扯著琳花的神經,給她帶來連綿不斷的痛覺,催促著她用盡全身的力氣將之嘶吼、宣洩出來。又過了一會,擴張到極限的肉體開始了反撲,一道細流從水喉與陰部間的縫隙出現,兩道,三道,然後是更多。它們匯聚成股股涓流後,又浸濕了漢娜的手掌。一時手滑的漢娜眼睜睜地望著水喉從自己的手中滑開、熘走,緊接著的,是一陣劇烈的噴射。

兩個渾身濕透的女人在浴室里喘息著。

「好啊。」回過神來的漢娜笑著,把眼前的紅髮撥開到兩側,在腦後扎了個結。「看來挺有效,再來一次吧,大美人兒?」

略微出乎正在氣頭上的漢娜的預料,琳花沒有拒絕。

之後,她們又如法炮製了四次,陰部一次,肛門三次。

灌腸的那三次,漢娜故意在琳花的身體里灌了比自己平時所能承受的極限還要多的份量。可即便是在琳花不住呻吟,被水撐圓的肚子甚至掛到了地面上的時候,她也沒有向漢娜懇求寬恕。她只是任憑自己的意識來回往復於清醒和迷茫之間,直到漢娜放棄最後一點僥倖——關於琳花或許會向她求饒的僥倖。

其實,漢娜也明白這其中的原因。那是因為,琳花之所以會做出「那種事」,完完全全是出於形勢所迫,而非慾望使然——琳花是一個無可救藥的,將自己的慾望遠遠丟在一旁,先他人之憂而憂的人。

或者,通俗些說,一個大好人,而且好過了頭。

漢娜早就看透了這一點,這也是她一貫看琳花不順眼的原因。

(在這方面,漢娜對海婭的態度就比較特殊。雖然海婭對普通民眾的仁慈和無私付出讓漢娜也很厭惡;但另一方面,海婭對「慾望」極其單一和固執的理解與追求又讓漢娜頗感欽佩)

「行了,別裝死了,差不多就起來吧?」漢娜用腳將癱倒在地的琳花翻了個身,讓正在大口喘息的她仰躺在地上。「我們的傻主人恐怕離不開我們太長時間。」

見琳花仍舊沒動靜,漢娜一腳踏在她隆起的腹部上。琳花的腰身一挺,但很快就被漢娜連揉帶踩地摁了下去,肚子裡的積水也被強行擠了個乾淨。

待到從琳花下身排出的水與灌進去的一般透明無異,她的肚子裡終於再也擠不出一滴東西時,漢娜才俯身將琳花的身體擦凈,搭在自己的肩上,送回到刑房裡。

「賽門到底是個怎樣的人,你跟了他兩年難道會不明白?」在刑房裡的床上,漢娜正在仔細地為琳花處理傷口——沾上的汗水和污漬已經在浴室里洗凈,此刻要做的是給綻開的傷口消毒。

漢娜從自己暗紅色的漆櫃中取出一瓶藥酒,用乾淨的布沾上後,小心而輕柔地抹在琳花的傷口附近。縱是如此,琳花的肉體也爆發出了程度遠勝剛才在浴室里的掙扎——還好漢娜早有準備,先知先覺地用皮鐐銬將琳花的四肢捆在了床角。

「這是給你的教訓。」漢娜的手法十分老道,「可別忘了,我比你多挨了兩塊炭!」

「……多謝。」面朝枕頭趴著的琳花輕輕呢喃道。

「哼,我說,你到底是怎麼想的?」想到琳花做過的事,漢娜有些惱怒,不自覺地加重了手裡的力道。「趁著賽門還沒來,我想聽點別的,除了你之前和賽門囉嗦的那部分。」

「啊——沒,沒有了。」琳花的身體因疼痛而畏縮了一下,「就只是那樣。」

「那就說說你是怎麼和那些查隆人搭上線的。」漢娜的笑聲中充滿淫猥,就好像她很享受這種故事似的,「說說那些查隆人喜歡怎麼干你?」

「……」雖然很意外,但琳花確信漢娜只是在開玩笑。

「啊,如果是我的話——呵,現在說這些也沒用了。」漢娜手上的活停了一下,「不過,要是兩年前的我說不定也會和你一樣——只要抬起屁股就能和使館的人買賣情報?合算,真合算,就是在現在我也覺得合算。」

「……你——」也許是因為第一次面對這樣的漢娜,琳花一時竟有些跟不上她的思緒。

「可我們的那位傻主人不這麼認為。」抹好藥後,漢娜又從漆櫃里取出乾淨的膠布和繃帶。「看看這下流的身子,你就沒考慮過他的感受?你難道不明白那個白痴會做出多麼出格的事情來?」

「……請……讓他不要——」琳花被一陣疼痛打斷。「——不要做傻事。」

「這種話還是留著親口對他說吧。」漢娜操弄剪刀和纏繃帶的手法很專業,「我才不管你在查隆人的胯下是怎麼扭腰的,但我剛才問的那些,他遲早也會問,你還是趁這會兒好好想想該怎麼應付他吧。」

不一會兒,隨著最後的一聲咔嚓,漢娜完成了手頭的工作——琳花修長而緊緻的雙腿幾乎已經被繃帶纏滿了。

「特別是查隆人的興趣和性癖之類的。」漢娜將工具收起,長出一口氣,「這陣子你怕是出不去了,不如就好好考慮考慮這種事情吧。」

「我——」

「瞧瞧你的這副小身板,我真想看看你還能撐多久?」漢娜端起琳花的下顎,「就算主人這次饒了你,以後呢?你還能撐過幾次?」漢娜一抽手,琳花的頭又落回到枕頭上。

鬆開琳花的手腳後,漢娜又給她遞了條毯子。之後,漢娜門都沒鎖,便揚長而去。

「朵拉,芭堤雅?」二樓的臥室里,漢娜赤身裸體地鑽進被子,「兩隻懶豬,給我聽好。」

「是。」

「是。」守候在一旁睏乏到極限的二人,強打精神,應聲作答。

「放出風去。」漢娜把被子裹緊,側過身,背對著站在房間門口的二人,「要讓幫派里的所有人都知道。」

「是。」

「等等!」漢娜想了一會,「就說,琳花私自藏匿貴重品,且被發現後還出手襲擊了主人而被逮住。之後的部分你們都看見了,隨你們怎麼說,加點兒戲碼也無所謂——聽懂我的意思了嗎?」

「是。」

「是。」朵拉和芭堤雅點點頭,忙不迭地轉身離開。

「小壞蛋啊,小壞蛋。」漢娜合上雙眼,枕在琳花最喜歡的枕頭上,竊笑著,喃喃自語道,「你的好日子就要到頭了。」

(尼爾1900年10月5日下午1時,外城區,「夏宮」)

「……」站在夏宮的大門外,賽門難以置信地望著眼前的景象。

裝潢氣派的門面下,穿著得體的男女們來來往往,還有那些立在道路兩旁不住搔首弄姿的女輕姑娘們——在這一切的面前,自知品味不佳的賽門發覺自己就像是個鄉巴佬。

顧不上周圍行人們投向自己的異樣目光,賽門腦子裡剩下的、能被稱得上是念頭的東西已經所剩無幾。

雖然賽門比出現在這個地方的大多數男性都要年輕得多——他才17歲,但論起造訪風月場所的經驗和閱歷,他可一點不比這些人少。打兩年前開始,賽門就一直是貧民窟里為數不多的幾家娼館的常客。或是孤身造訪、或是攜其他女性入住,賽門在男女性事方面的經驗早已遠超常人。可即使如此——貧民窟里的那些破屋爛瓦都算得了什麼?這才叫娼館!

已經有大半年沒進過城裡的賽門由衷地感嘆著。

事情要從幾個小時前說起。

有些不情願地送走歐涅後,賽門一個人在飯廳里坐了會,有一口沒一口地扒拉完了那碗叫人頭皮發麻的早餐。

之後,賽門就一直趴在餐桌上——疲倦不已的他並未睡著。

眼前的麻煩一樁接著一樁,賽門雖然很想睡一覺,但他知道現在絕對不是可以偷懶的時候。

賽門將目前掌握的狀況,以及自己接觸過的、牽涉其中的所有人在腦子裡盤算了一遍後發現,自己走進了死胡同。

「我還真是容易得意忘形啊——還是說我退步得厲害?」賽門揉了揉一天前還纏著繃帶的頭,「如果不是被蜜兒偷襲得手,這會兒事情早就解決了。」

「如果蜜兒在這裡,又知道了琳花的事情的話,她會站在我這邊麼?」賽門左右晃晃腦袋,「應該不會的吧,鐵定會翻臉——那可就麻煩了。」

「那個藍發女孩。」想到這裡,賽門微微一笑,「還挺可愛的。」

要是找到以後直接丟給海婭還怪可惜的。

「還有一位超級漂亮的大姐姐。」賽門埋在臂彎中的笑容立刻就陰沉下來,「哼,不太好惹啊,而且也不是什麼『好人』——既然她會安排自己的手下那樣對待一個黑種女人的話。」

「話說,這個黑種女人又是什麼人?」賽門還記得,旅館裡的員工七嘴八舌地向自己透露那些黑衣人入住的情況時,大致形容過那個黑種女人的身材(賽門一聽就明白,那個女人的身材絕不是良家女子所擁有的),再加上回想起自己前兩天被那群黑衣人包圍住的經歷。賽門隱約覺得,那個黑種女人應該也不是什麼尋常人士。

還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嗎?賽門絞盡腦汁地思考著。

如果所有的線索都已被掌握,而且所有相關的人也都打過交道,卻還是不能解決問題,那這個問題目前就是無解的。

現在該怎麼做?傻等蜜兒的線索?還是——等等。

說起來,有一個人因自己的寬容而被忽視了——小可。

儘管小可牽扯到這件事裡的可能性不高——她和蜜兒的關係一向不好,不,應該說,她是蜜兒的天敵。

就像漢娜和琳花一樣——賽門的笑容又變成了苦笑。

話說,漢娜和琳花也真是天生的冤家,就連——慢著,跟漢娜和琳花一個樣?

賽門猛一個機靈。

「好吧,外城區是吧?」賽門抬起頭,露出一副睡眼惺忪的倦容,「我倒要看看小可究竟在搞什麼名堂。」

之後,賽門步行前往馬車站,打算了解了一下最近的發車情況。

從貧民窟到市區的交通手段很有限。從馬車站著手,可以輕易把握住貧民窟的人口流動情況——沃瑟平時會定期把發車情況整理好並抄一份送給琳花的人。

據賽門所知,小可是沒有私人馬車的——至少在貧民窟里沒有。所以,小可如果真的如她手下所說,「昨晚回來了——之後又走了——又去城區了。」那麼她就一定會在馬車站留下痕跡——大多數馬車的尺寸難以適應在貧民窟內的道路,因此,往返於市區和貧民窟之間的馬車都只能在貧民窟外圍的馬車站停靠。

(除非小可是步行去市區的,那應該不大可能)

賽門記得,幾天前自己曾下令,禁止車站租賃馬車給私人——這可不是一時的心血來潮。賽門盤算了一下,租車畢竟是少數人的特權。那些商會或是市政府的人,每每前來貧民窟,無論來去都喜歡租賃郊區和貧民窟兩地的馬車,而且一租就是好幾輛,而真正需要搭公共馬車前去市區辦事的幫會人員或旅人反倒經常無車可乘。

現在,既然車站不再提供租車的業務,車也就都空了出來。時間久了,當人們知道貧民窟有穩定且時間固定的公共班車後,貧民窟的交通自然會漸漸通暢起來。

此外,還有更重要的一點。賽門不希望某些人使用他們的特權在貧民窟為所欲為,他希望人們用更加『正常』的眼光來看待貧民窟。

作為補償,賽門打算派幾個人幫沃瑟大叔在車站外邊開一個咖啡店——城裡人就喜歡喝這種黑褐色的苦漿——為等車的人們提供一些飲食。

果不其然,賽門在沃瑟的記錄里很快就找到了想要的信息。

小可確實是在這裡搭車離開的。不過,小可搭的是一輛裝飾頗具女性化特徵的私人馬車,駕車的夥計也是一個女性,而且是幫派中人——沃瑟不愧是在巴倫斯堡時期擔當過市警的人,他的記錄詳細無遺。

在和沃瑟大叔道謝後,賽門謝絕了關於發專車載他去市區的好意,耐心地坐在車站的長椅上,一直等到班車發車的時間才登車前往市區。

拜之所賜,他還多了一位同車的旅伴。

公共馬車的原型最早誕生於巴倫斯堡時期。三國會戰後,為了滿足市民對交通和旅行的需要,拉姆市政府和商會攜手將公共馬車作為一套完整的制度建立起來。如今,遍布市內大街小巷的公共馬車已是拉姆市獨有的一道風景線。

與私人馬車相比,公共馬車的車身要更加寬闊,長度也有相應的增加,以容納更多的乘客。與之相配的,公共馬車的底盤更加厚重,配套的馬位也更多,大多為兩匹甚至四匹馬。不過,縱是如此,公共馬車的速度也算不上快——畢竟穩定性和安全更為重要。

和把私人馬車當作是個人財富象徵的富人們不同,作為一種廉價的交通手段,公共馬車的內外裝飾都很樸素,沒有華而不實的精雕細琢,也沒有豪華氣派的內部陳設。取而代之的,不過是固定在空空蕩蕩的車廂內壁的兩排長椅,和數張以備不時之需的摺疊椅而已。

前往市區的這一路上,在略顯冷清的車廂內,賽門的對面坐著一位在郊區上車的商人打扮的男人——應該就是個商人,因為貧民窟附近的郊區有幾個商會的站點。

半路上,這位半途上車的男人對賽門起了興趣,就主動攀談起來——

「這麼說,你想找回不辭而別、去城裡掙錢的妹妹——哈哈哈!找親人嗎?

小兄弟,你真了不起。一個人,又沒有任何線索,恐怕你很難找到,要幫忙嗎?「

商人打扮的男子說話十分響亮而且豪爽。

「我也不確定。但是,只要我認真地找,就一定——說不定——」措手不及的賽門正在努力扮演一個試圖找回離家出走的妹妹的哥哥形象。

「嗯,簡單些說吧,你需要錢,還有消息,小兄弟。正好,我可以幫你。我是個商人。」這個商人從懷中掏出一個銀質的酒壺,打開蓋子,抿了一小口。

「謝謝,錢的話,我存了一些,夠用了。如果,如果錢花光了,我就找份工作,我想,我想——你說的對,我需要的是情報。」賽門皺起了眉頭,說到情報,他立刻就想起了琳花。「你知道城裡在哪兒打聽消息方便嗎?」

「好,有骨氣。你今年多大?」

「十——十八!」賽門故意多說了一歲。

「有興趣給我幹活嗎?我很中意你,小兄弟。」商人模樣的男人將酒壺放回懷中,又掏出一個木盒。他擰開木盒外的銅扣,推開盒蓋,取出一張金色的卡片,遞給坐在對面的賽門。「這是我的名片。」

「豪斯?呃,豪斯先生?」雖然不明白「名片」是個什麼東西,但當那張金燦燦的卡片落在手中的一瞬間,賽門就掂量出了它的價值——這名片是鍍金的。

「叫我豪斯就行,小兄弟怎麼稱唿?我真的是看上你這股拼勁了,你以為我看不出來嗎?你似乎對我有所隱瞞,但你內心裡那股憤恨的勁頭卻是真的。」豪斯大笑著,湊過身來,「找人的事,應該也是真的吧?」

「是的,千真萬確。」賽門想了想,將名片收入懷中。

小可的確算是「妹妹」,而且也確實「不辭而別」。

「說說你妹妹的事。」豪斯坐回到自己座位上,「你的妹妹,她漂亮嗎?」

「她很美,美極了。」賽門點點頭——小可的容貌身姿絕非凡品。

「我這個人,說話從不拐彎抹角。抱歉,但有時候,事實是很難堪的。」豪斯撐起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地望著賽門,「一個貧民窟的年輕女子到城區來謀生活,雖然不願承認,但她最有可能做的事,最有可能去的地方,我的心理已經有數了。」

「沒關係,那種事情,我都明白。請您告訴我,我有思想準備。」賽門裝作一臉鄭重的樣子——不就是妓院麼?小可的「閱歷」恐怕連妓女都自愧不如。

「很好,如果所有的年輕人都像你一樣,這個城市就不會像現在這個樣子。」

豪斯的面色有些紅潤,「我告訴你一個地方吧,雖然我不希望是真的,但說不定她真就在那兒。即使沒找到她,那裡也是個打聽人的好地方——不管做了什麼,家人永遠是家人。」

豪斯掏出一本筆記本,撕下一頁,給賽門寫下一行地址。

「謝謝您,豪斯先生。」賽門誠懇地致謝。雖然這段交談有欺騙的成分,但這個人的豪爽卻是貨真價實——賽門暗地裡覺得這個商人和其他人不一樣。

「年輕人,說不定我們很快會再見面,祝你一切順利。」豪斯把頭靠在馬車的側壁上,閉上眼,「失陪了,到站之前還有一段路呢,我得趁這會睡一下,商人的時間可是很寶貴的——你也可以睡會,進城之後的麻煩事很多。」

望著眼前的男人,賽門頗感欽佩。自己確實是在強打精神,如果不是顧忌到身邊有生人,早就躺下睡著了。實際上,這位豪斯先生的狀況也是一樣,看得出來,他也十分睏乏了——不過,在一個來自貧民窟的人面前毫無防備的睡著恐怕不是什麼有利身心健康長命百歲的好習慣。

因此,這個人主動與自己攀談,在了解到自己是怎樣的人後,才大大方方地合上了眼——機智、敏銳而磊落。

既然對方如此信任自己,再拘謹可就太失禮了——賽門也決定小睡一會兒。

於是,賽門直接在馬車側壁的長座位上橫躺了下來。

不知過了多久——還是豪斯叫醒了賽門——馬車終於抵達了城區。

在互相道別後,賽門按照豪斯提供的地址找到了地方——一家招牌上寫著「夏宮」的娼館。

娼館的規模就如同那個招牌的尺寸一樣,大得嚇人。

「難怪豪斯先生會是那種反應。不過,小可怎會呆在這種地方。」賽門笑得樂不可支,「她到這裡來當老鴇還差不多。」

「先去拜訪情報部門的據點吧,順便吃個飯,現在不是玩的時候。」賽門搖了搖頭,轉身想要離去,又回頭看了一眼,「不過,辦完了事來一趟還是不錯的,城裡的東西就是不一樣。」

閉上眼,仔細回想了一下琳花交代的幾個據點的地址,賽門甩開想要一頭扎進去的慾望和衝動,迅速離開了現場。

其實就在這會,「夏宮」里的工作人員們正神經緊張地做著一系列的準備工作。因為,幾個小時以後就是此地的真正老闆每半個月一次親自檢查帳目的時候。

而那位年輕美麗的幕後老闆此時此刻正在「夏宮」的地下室里睡得正香——將「叛徒」連夜押送到這裡的「調教室」後,一夜沒合眼的小可在自己專用的豪華包間內洗了個澡後睡著了。

就這樣,只差一步之遙的二人陰差陽錯地擦肩而過——這間接導致了不久之後他們的一系列尷尬和悲劇。

第四卷第三章(總第51章)

(尼爾1900年10月5日下午3時,外城區,某商會據點)

「你家主人什麼時候回來?」一樓的會客廳中,躺在沙發中的卡拉克深鎖眉頭,十分憂慮,「事情越來越不對勁了。」

「卡拉克先生,您好像很擔心羅伯斯先生?」一位年輕的侍者走上前,為卡拉克的茶杯中續了些茶水。

「我要擔心的事情有很多,太多了。」不自覺抬高了嗓門的卡拉克在空中揮舞了幾下手臂,冷靜下來後,他把茶杯遞到嘴邊又放下,「給我倒些酒,不要太烈的。」

「是,請稍等。」侍者略一欠身,回身從酒櫃中取出一瓶金黃色的果酒和一隻水晶杯。在目測卡拉克可以接受後,他才打開瓶塞,為卡拉克斟了一杯酒。

「啊,這個酒不錯。」卡拉克長出一口氣,面色也稍稍舒緩了些,「尼爾北部極寒區的特產,而且產量極低。」

「哈哈,大人您喜歡就好,羅伯斯先生也喜歡這種酒。」侍者滿臉笑意,「因為我家主人似乎不太能喝烈酒。」

「你很機靈。」卡拉克攥住酒杯的高腳,輕輕搖晃著杯中琥珀色的液體,看著它們在杯中旋轉,在電力燈的光線下反射出光芒,「就是太多話——我好像還沒問過你的名字。」

「區區小人,不足掛齒。」侍者將酒瓶放在茶几上,淺淺地鞠了一躬,「卡拉克大人不棄,叫我查爾斯就好。」

「查爾斯。」卡拉克想了想,「嗯,這好像是個查隆名字?」

「大人您真博識,即使在查隆,這也不是個常見名字——我的曾祖是查隆人。」

「沒什麼,我在查隆呆過很多年。」卡拉克眯著眼,若有所思地看著眼前的年輕人,「你——覺得查隆這個國家怎樣?」

「不是很清楚,我家已經有三代人住在拉姆了——巴倫斯堡。」

「經歷過那場戰爭?」卡拉克又喝了一小口。

「是。」查爾斯看了卡拉克一眼,「所以我覺得它們都一樣,芬特、查隆、尼爾——都一樣。」

「你,對政體的看法如何,聯邦,立憲,帝制還有——」卡拉克放下空掉的酒杯,斜眼望向查爾斯,眼神中明顯多了些提防,「——還有共和?」

「臥榻邊的絕色美人,或是拿著匕首虎視眈眈的悍匪。」侍者拋出一句沒頭沒尾的發言後俯身為卡拉克續杯,同時望向一臉疑惑的他,「誰會在乎他們身上披著什麼衣服?」

「哈哈哈哈哈!」恍然大悟的卡拉克大笑起來。「說得好!我應該敬你一杯!」

「請見諒,我還在工作,不便飲酒。」侍者面帶微笑,行了個查隆的致歉禮。

「你還有親人嗎?」

「貧民窟有一個兄弟。戰後我有幸認識了羅伯斯先生,就向他請求,找了份工,一直在這裡幹活。」

「一直?」卡拉克回想了一下,「兩年前我曾來過這裡,那個時候可沒見過你。」

「大人真是好記性,那天我不在。」查爾斯嗤笑一聲,「不過事後都聽前輩們說了。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那個壯碩的女人就是如今羅伯斯先生成天愛不釋手的那位吧?」

「覺得遺憾嗎?」卡拉克用酒杯遮擋住大半個面孔,窺視著年輕人的反應。

「如果真如前輩們所說,也沒什麼遺憾的。」查爾斯把視線撇到一旁,「我還從來沒見過玩女人能玩成那樣。」

「玩成哪樣?你覺得心疼了?」卡拉克冷笑道。

「不,我說的是前輩們。」查爾斯的發言再次出乎了卡拉克的預料,「我可從來見過男人玩女人玩得怒氣衝天——看來那天的事情不是什麼愉快的經歷。」

「哈哈哈哈!你真讓我驚訝。你剛才說的這些話是這兩天唯一能讓我開心的東西了。」卡拉克笑得前仰後合。

「說起來,好記性的大人,您剛才提到,兩年前沒在這裡見過我?」侍者的語調一轉,「您確定嗎?」

「嗯,你發現了?我不是太確定。」卡拉克點點頭,「那天我可沒多少功夫在意男人,畢竟我的注意力都在那個女人身上。這個女人——該怎麼說呢?總之,你家主人的眼光——很不錯,這個女人很特別,她不是隨隨便便用錢就能找來的貨色。」

「大人您之所以沒印象,是因為兩年前碰過那個女人的前輩們如今都不在了的緣故。」侍者低下頭,小聲地說。

卡拉克神情一滯,眨了眨眼,仔細回想了一下。

原來如此——難怪先前會覺得「這個地方兩年間的變化如此之大」,難怪從一進門就感覺到了一股和兩年前大相逕庭的陌生感。

羅伯斯竟然把那一天碰過赫爾娜的男人全都——

「啊,請別誤會。」查爾斯打斷了卡拉克的思緒,「那些前輩們只是被調走了而已。只不過他們現在的工作比當侍者辛苦得多就是了——搬運工什麼的。」

聽到查爾斯的解釋,卡拉克發現自己竟然鬆了一口氣。

「謝謝。」卡拉克一口氣喝完了杯中剩下的酒,「我想一個人待會,這裡有可以眺望的露台嗎?最好是可以看到夕陽的。」

「嗯,三樓的話,就只有羅伯斯先生專用的臥室了。」查爾斯猶豫了一下,「如果是先生您的話,只要別告訴主人,我想就沒問題。」

「噢?」卡拉克皺起了眉頭,「如果他知道了,那又怎樣?」

「那樣我就有大麻煩了,請大人見諒。」

查爾斯彎下了腰,而卡拉克再次大笑起來。

************

趴在三樓露台的邊緣,卡拉克扶著雕有精美浮刻的石質欄杆,望向西方方。

不久,卡拉克從兜里掏出一個小瓶。

「藥瓶的事居然是真的。」對著西下的落日,卡拉克把透明的小瓶放在眼前,搖晃著,仔細觀察著裡面七彩的流光。「藏在擴陰器里,真有一手。」

凌晨時分,卡拉克問羅伯斯借了幾件「能在裡面容納些小玩意兒」的性具。

卡拉克仔細回想過赫爾娜的作息規律。長期被豢養的她,已經有近一年沒有返回兵營了。這些日子裡,根據羅伯斯的行程和心情,赫爾娜一直往返於羅伯斯的數間宅邸和這座商會的地下刑房之間,為他提供尋常女性難以想像和承受的性服務。

在運送赫爾娜的路途中,羅伯斯大多數時候都會用繩索或是器械逼迫這個女人擺出最屈辱不堪的姿態。至於她平時的衣著,自然也是裸體居多。所以赫爾娜已經不可能像兩年前那樣,把藥瓶放在軍營或是隨身藏匿。

這一切推斷的前提是,兩年前赫爾娜承受了酷刑和精神崩潰後的供詞真實無誤——出於絕對的自信,卡拉克豪不懷疑它的真實性,但他也沒有過於在意——不過是一瓶鍊金藥,那些裝神弄鬼的芬特人能搞出什麼花樣?

而現在,卡拉克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幾年前,一如卡拉克的安排,在找女人的事情上,羅伯斯開始對卡拉克產生了依賴——比起大張旗鼓地用金錢利誘,卡拉克找來的女人更好,事後的封口也更天衣無縫。只是卡拉克沒想到的是,最後能夠打動羅伯斯的女人居然會是赫爾娜這樣的貨色。

為了穩固自己和羅伯斯、市長之間的關係,這些年卡拉克動了不少心思,為他們介紹了不少好女人。

經過一段時間的觀察後,卡拉克看出,艾爾森市長雖然是一個好色之徒,但他從來不會沉溺於此道而不得自拔。羅伯斯就不一樣了,他對女色的迷戀幾乎可以看作是某種精神意義上固有的追求(或者說精神缺陷),而非單純的情慾上的不滿足。也就是說,在沒有弄清楚、且解決羅伯斯精神層面上的情結之前,他對女色的渴望和追求將會大大異於常人,而且永遠不會滿足。

因此,卡拉克不遺餘力地為羅伯斯物色了一個又一個的女人。有清純可人的少女、也有老練世故的娼婦,有性格柔弱的良家婦女、亦有氣勢凌人的女性官員(大多是因為有什麼把柄落在手裡),有身材纖細的貧民窟女人,甚至還有豐滿健美的女性盜匪。

而這趟漫長旅程的的最後終點,就是赫爾娜。

卡拉克可以基本肯定,羅伯斯暴虐的性癖,以及旺盛得異於常人的性慾,皆是出於他過去的某些經歷造成的心理創傷。

現在,也不知是被時間治癒,還是別的什麼原因,羅伯斯對女性永無止境的渴求竟然緩解了——這劑藥的名字就是赫爾娜。更準確地說,是對赫爾娜肉體的摧殘與征服。

引誘羅伯斯對某個女人的肉體近乎病態的痴迷,這可不是卡拉克的本意。最後的結果,就是連艾爾森都隱隱察覺到了羅伯斯的異樣,卡拉克不禁為自己、為羅伯斯的未來憂慮起來。

思來想去,卡拉克最後想到的就是,赫爾娜只可能把唯一的精神寄託,也就是那個小藥瓶,藏在羅伯斯最常帶她入住的地方。

再一次來到這個讓赫爾娜崩潰與屈服(或許吧)的地方,看著羅伯斯為赫爾娜準備的那些琳琅滿目的性器和刑具。卡拉克立刻就確信了,這裡是羅伯斯最喜歡,也是最經常與赫爾娜共度良宵的宿場——赫爾娜最有可能藏匿東西的地方,就在此處。

經過一番搜索和試探,卡拉克最終在一件刑具中找到了那個拇指大小的水晶藥瓶——竟然不是玻璃的,就算三年前玻璃還不能量產,但也不至於比水晶的成本高吧?

許是命運使然,那件刑具居然還是自己當時用來摧殘赫爾娜的陰道,卻又因為不知道用法而放棄的那件擴陰器——這件滿是鉤刺,銹跡斑斑的惡毒工具卡拉克一眼就認出來了。

想起當初自己把死死卡在赫爾娜下體的這件東西硬生生拽出來的時候,赫爾娜在悽厲慘叫之餘對自己投來的憤恨目光,卡拉克怎麼也不相信如今她對羅伯斯的俯首屈從是發自真心的。

「話說,找是找到了。」卡拉克晃晃藥瓶里的液體,「這東西到底有什麼用?」

就著這時,卡拉克透過瓶身,注意到了一個不遠處的身影。

那個身影就藏在附近街道的一個牆角後,當自己注意到時,又縮了回去。

很快,裝作正在欣賞風景的卡拉克又陸續發現了數個躲在不同地方,行為詭異的人。

毫無疑問,他們正在窺視這裡。

「見鬼了。」卡拉克儘量邁著顯得自然的步伐退後,回到了屋內。

「查爾斯!」卡拉克唿喊著這間房子裡此時自己唯一熟悉之人的姓名。

「怎麼了?卡拉克大人?」查爾斯立刻邁著輕快的步伐趕到,就好象他一直在旁等候卡拉克的召喚似的。

「我想想。」卡拉克托著下巴,「這間房子裡,有秘道嗎?」

「啊?」查爾斯露出疑惑的神情。

「打個比方說,嗯,只是比方。如果有刺客從正門衝進來,而我們無力抵擋,是否正好有暗道可供逃生?」

「……卡拉克先生。」查爾斯一反常態,有些不禮貌地瞪著卡拉克的臉,「一般來說,這樣的逃生通道,即便是市長大人我們也不會透露的。抱歉,這並非針對您,秘道之所以安全,正是因為它的『秘』。」

「考慮到市長大人偶爾也會光臨此處,我想答案肯定是有。」卡拉克不安地望向窗外。

「如果,您不是在打比方的話——」查爾斯意識到了什麼。

「除了你,還有別人知道秘道的事嗎?」

「哈,還真是巧,這裡的人大多都被羅伯斯先生調換過,」查爾斯的笑容中已經很明顯透出了緊張的氣息,但他的幽默感依舊發揮著原有的功用,「從以前一直干到現在的傭人只剩我一個了,所以您不太可能從別人那打聽到。」

「你跟現在的同事們關係怎樣?」卡拉克將查爾斯拉到房間的角落。

「不太熟,那些先前在地下室里對付黑種女人的壯漢還是羅伯斯先生臨時召集來的。」查爾斯想了想又補充道,「請恕我無禮——他們都把招唿您的工作(麻煩事)推給了我。」

「看來我不太受歡迎啊——你我,她,還有她,四個人,足夠了。最好在羅伯斯回來之前——」想起羅伯斯今天出門時沒有帶走赫爾娜或是那個專門用來「盛裝」赫爾娜的大箱子,卡拉克做出了判斷,「——他今天肯定會回來的。」

「你在說什麼?卡拉克大人。」

「去叫馬車,越大越好,那種一眼看上去能藏很多人的最好。」

「是,我——這就去辦。」查爾斯機警地看了看四周,然後躡手躡腳地——

「不不不,你要大張旗鼓地去叫,讓你的同事去街上叫,動靜越大 放大文字 縮小文字 這文很贊(0) 一般般啦(0) 收藏此文(0) 分享此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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